老侯爷垂下眼皮, 低头琢磨起来。自家儿子成婚晚, 直到二十五岁方才寻到中意的娘子。二十七岁时才生下第一个孩子。若是其他人家,老侯爷这把年纪有个二十岁的孙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姚锡衡默默推算着时间,那年他二十七岁,若是那夜真的就有了, 孩子应该是他二十八岁,也就是隆泰二十三年出生。

按时下大多数情况,若一切顺利的话,孩子十五岁成亲,次年, 也就隆泰三十九年生子。隆泰四十年之后升和帝登基,如今升和二十年,那……孙子今年正好二十二岁!

姚锡衡算完之后,眨了半天眼,问道:“你家小辈真的很像我?他的身世如何?”

疤脸叹了口气, 道:“你见到他时, 就知道有多像了。他啊……是我徒孙家捡到的孤儿,后来入赘我徒孙家做了赘婿……”

姚锡衡听到入赘二字,只觉得一阵锥心。他想不明白的是, 若真是童的后辈,如何会流落在外, 更想不通的是, 究竟发生了什么, 会让那孩子成了孤儿……

“咳,疤……好汉,你看咱反正也是在躲难,不如,不如你带我去看看那孩子吧?”姚老头厚着脸皮说道。

疤脸不为所动地说道:“这么说来,那孩子真有可能是你的血亲了?”

姚锡衡哽了半天,说不出否定的话来,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年轻时曾荒唐过一回……”

疤脸鄙视地摇摇头,道:“大男人管不住二两肉,就别找借口了。算了,看你这态度还比较诚恳……别急啊,等明儿咱就有机会出城了。”

没错,这几天,京城的城门处,正是血滴子严密监控的地方。这也是疤脸和姚锡衡明知道京城危险,却没有直接离开的原因。

次日一早,街面上就有人敲锣打鼓地宣扬,说是守忠伯与诚兴伯两家要在京城西门外的潭拓寺放粮,赈济灾民。

像这种正儿八经地赈灾之事,从来没哪家吃饱了撑的,敢以个人的名义去做。

但守忠伯与诚兴伯不同,这两家分别是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岳家。他们出面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家,因此并没人对此有什么想法。

只是两位皇子早就斗得如红眼鸡一般,这次一同施粥,怕是也要闹出些事来。

因为蛮族攻至吕梁城,京中这几个月多出了不少避难的灾民和乞丐。

此时听说有人施粥,自然是蜂拥而去。

血滴子这阵子死伤也很严重,此时面对西城门附近,如此汹涌的人潮,也只能以盯梢为主。

血滴子是隆泰帝一手扶持起来的暗杀组织。早在最初成型时,就接到了他们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任务,追查并清剿隆泰帝的二哥——高恒,及其遗留势力。

高恒原本是其父康广帝最中意的皇子,在其落水“溺亡”之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者。

隆泰帝高孜那时还只是个三皇子,为了抢夺皇位,他费尽心力设计了一个局,使得高恒在赈灾的路上,落入永定河中失踪。

五日后,高恒的“尸体”在下游河滩被人发现,康广帝大恸,罢朝三日,痛呼哀哉。

至此,三皇子高孜才有机会走进了康广帝的视野。两年后,康广帝去世,高孜终于登上了大位,年号隆泰。

不过,隆泰帝一生都有个心病,那就是,他知道自家二哥高恒,并没有淹死。

当初那具尸体,就是他预防意外,提前准备好的。

凭着这具尸体,他不但成功地让康广帝死了心,且借着给父皇侍疾的机会,痛哭二哥的不幸,强行刷了一波好感。

然而,那时候还只是个雏形的血滴子却在暗中不断追查高恒的真正下落。

两个月后,血滴子终于寻到了一丝踪迹。在距离出事地点上百里的一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突然给家中独女找了个赘婿,可成亲没几天,就全家搬走了。

听了那村子对那家赘婿的描述,血滴子可以确定,那人就是二皇子高恒。他不但没死,还机智地避开了追杀,如今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在那之后,血滴子四处追查,且将那个方向进京的道路给完全监控了起来。迫使高恒无法回到京城。

只是在后来的追杀中,高孜惊惧地地发现,二哥高恒竟然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相助,他的几次围杀,都被高恒巧妙地避了开去。

不过,高恒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康广帝却没能撑到他回京揭出真相。

当康广帝去世后,高孜登基成为了隆泰帝。高恒越发小心地隐藏了起来,开始暗中经营势力,以图为自己报仇,拿回该得的东西。

隆泰帝也能猜到二哥高恒的想法,于是不惜钱财精力的发展血滴子,并将其完全独立于其他任何部门。给他们的命令是,一日不消灭高恒的势力,一日就无需做其他事情。

血滴子的领袖手里有一份隆泰帝的圣旨,这份圣旨上写明了,除隆泰帝本人外,其他任何人,包括继位的皇帝,都无权更改这项追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