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府周围的街道尽头、小巷深处、身后瓦顶,尽数传来了极富韵律,极富金属质感的咔咔声。

咔咔……咔咔……连绵不断,竟似契合着某个曲谱,似箭啸、似剑吟,非常急促,一股紧张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若是这个时候再有鼓点,就是一曲十面埋伏。

古县街道上几只游荡的野狗感受到肃杀之气后哀鸣一声,头伏地面,任那些手执火把,步履匆匆的捕快从身旁跑过,就算踩到了自己的身体也动也不敢动。

当汪大富听到这种咔咔声时就知道来者是谁了,他知道这是朴刀和金属腰带碰撞时发出的声音,而对于古县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每当他们听到这个声音,他们知道这就意味着救星来了。

汪大富不禁担心起来,难道是那张作诚突然良心发现要翻脸了?可是要是没了我的银子打点上司,他不想升官了?

汪府周围突兀出现了大片火光,将原本漆黑阴森的汪府映得一片亮堂,从上空看,汪府被四条整齐的火线围了起来,外墙仿佛着火了一般。

汪大富下意识地踮起脚尖,在围住汪府大门的捕快衙役中搜寻着张作诚的面孔,却发现不要说张作诚了,连张作诚的铁杆手下许驰也没来,顿时汪大富的手脚不发软了,只要不是张作诚翻脸要抄家就好。

火光中走出一位中年捕快,他对着汪大富抱拳施礼:“汪豪绅,在下奉许捕头命办案,还请体谅一二。”

汪大富觉得自己要是搭理他,肯定有失身份,于是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一旁的老管家早已心领神会,凑上来问道:“张捕快,你们这是要干嘛啊?”

对于汪大富的蔑视,发间已有些许白丝的张捕快并没有表露自己的不快,他面无表情地肃然道:“奉命捉拿嫌犯秦平丘。”

顿时汪大富不干了,他走过来冷冷地贴着张捕快的鼻子:“告诉许驰,这件事他管不了!”

“许捕头让我转告你,世上有鬼,也有仙人,可是汪府绝对没有鬼,他秦平丘就算会仙家法术,也顶多只是一个会仙家法术的江湖骗子。”

汪大富拂袖转身:“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你古县衙门想抓我的贵客,就是不给我汪府面子,他许驰欠我一个交代!”

汪大富生气的是他张作诚肯定知道这件事情,招呼也不打,而许驰更是直接带人来了,搞的这么兴师动众的,要秦平丘真是江湖骗子,以后传出去,他汪大富颜面何存?

想让全县人都知道他汪大富被一江湖骗子骗了?

而且他汪大富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遇到过贵人,他能有今日的基业全是他自己一手一脚打下来的,汪大富最为自得的是他的眼光,他看东西的角度与常人不同。

汪大富其实乘轿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就算闹鬼一事是秦平丘搞鬼又怎样?他汪大富照样会装作不知道,只为和秦平丘结个善缘,因为秦平丘和张作诚、乃至汪大富正在竭力讨好的凉州知府都不同,秦平丘是修道之人,是传说中的修真者,秦平丘对他汪大富有所图,他汪大富又何尝没有对秦平丘有所图?

汪大富贪财,而贪财之人往往惜命,秦平丘是修真者,他可能会炼制能够延年益寿的丹药,或是可能给汪大富一本练了能增加寿命的秘籍,或是能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收徒……总而言之,汪大富想试试能用银子从秦平丘身上得到什么。

仙之一字,让所有凡人都心生向往,他汪大富也不例外,汪大富不介意用银子来换,不论代价。

张捕快一脸怜悯之色:“汪豪绅,许捕头亲眼看到嫌犯从你怀里摸走了一枚金钥匙,你现在还觉得他是来抓鬼的?为防嫌犯通过仙家术法逃跑,还请汪豪绅您小点声音,要是惊扰了嫌犯,被嫌犯跑了,您以后还能睡安心觉吗?。”

汪大富连忙伸手摸向了怀里,顿时他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击,面色霎时惨白。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延寿的丹药、修仙的秘籍全部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秦平丘是对他有所图不假,可秦平丘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他汪大富结个善缘,没有想过要细水长流,而是打算干了这一票就跑,那可是汪府地窖的钥匙,而地窖里全是他汪大富赚来的白银黄金!

汪大富顿时腿一软就要向后栽倒,那老管家连忙带着两名家丁上来搀住,此时汪大富心里只在做一件事,那就是用最为怨毒和污秽的语言反复问候着秦平丘以秦平丘的全家。

不愧是白手起家的首富,汪大富马上就醒了过来,他哭丧着脸哀求道,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蔑视:“张捕快,拜托您了,此事事了,我汪大富定有重谢!”

汪大富前后态度反差极大,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丢脸了,顿时张捕快心里暗笑,表面上只是冷淡地点点头,之后就背着手转身看向了汪府的朱红大门,再也没有看向此时不顾形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如丧考妣的汪大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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