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宋国公世子在明处督办,更有皇帝在背后无声支持,此事办的异常顺利。

因为有冥婚参杂其中,这场丧葬大礼的仪程安排与传统民间丧事儿有时辰上的区别。

白日吊唁,夜间再行“尸骨亲”。

冥婚在晋朝也有约定俗成的仪式,只是没有定例。

陈紫云陈老板和易家姑娘是已经过了三书六礼的未婚夫妻,之前的那些俗例,倒是都省了。

这一日正经就是“婚礼”。

这礼仪是在陈府办的,陈紫云陈老板在京城梨园行里红了十年,所在的福庆班儿,背后靠着宋国公府,若不是孙决着没脑仁儿又想逞强斗狠的主儿,是没有人会当面轻慢的。

陈紫云伶人出身,地位不算高,但是家底儿却不算薄,饶是被飞来横祸磨的去了这一条命与大多家产,他身后,依旧留了如此三进三出的一栋宅院。

时已傍晚,这幽深的宅院中间高搭大棚,里里外外布满了凄哀的黑白,唯独在正中“新郎”陈紫云的牌位上,设了一朵花,在一片黑白的背景中兀自诡异地红。

陈宅、易家分别宴请亲朋。

座下多是两家亲属,朋友中,京城梨园行中人最多,比如刚才和李明远打了个照面的“秦九爷”。

或是有那一向与集秀班、福庆班交好的富贾。比如一手建立正乙祠戏楼的那位浙商温如海,此时就赫然在列。

至于那些平日里捧角儿的贵胄与纨绔们,哪怕不讲究礼法身份,或怜惜陈紫云死的冤屈,即使有心想要为他上一炷香的,听说李明远李世子要“主婚”,此时也不敢公然来了。

开玩笑,看笑话儿这事儿只能偷偷看,公然上门,得罪了肃亲王府,你当以后的日子真就那么消停?

你让我一天不痛快,我就让你一辈子不痛快。

肃亲王世子李明远就是这么一主儿。

至于此番给他找不痛快的那位?

呵呵,那是当今皇上,你还敢跟皇上比肩不成?

是以晚宴之时,唯有李明远李世子一人地位超群,论着地位尊卑排席位,根本没有人有资格与李明远平起平坐。

萧禹作为此事明面上的主导,倒是颇给面子的亲自来上过一炷香,托辞说晚间有事不再观礼,只留下了一个亲信作为代表在此恭迎肃亲王世子。

那亲信笑眯眯的脸背后藏着一把刀一样。

恭迎是假,监视是真——只看李明远老不老实地唱完这出儿戏,勤等着回去复命。

世子爷作为这晦气场合里的“吉祥物”,周围跟着萧禹的眼线,身后还跟着一群满目惊惶的小厮,端着那不得不正襟危坐的架势,简直像椅子上有木刺儿一般的坐立难安。

好他娘的生气啊,李明远想,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可是笑到一半儿刚扯了个嘴角,李世子爷骤然响了起来,他娘,这是个白事儿,我他娘的笑个屁。

那笑容刚俏皮地露了个尖儿,又中途硬生生的变成了咬牙切齿。

李世子爷的脸僵硬的无以复加,映着背后灵堂里长明灯,合着白蜡烛那一闪一闪鬼火一般幽光,在将夜的庭院里,活像森罗殿里的黑脸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