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人或事物,是让人想起来就陡然心慌的噩梦。

蓝采有,他却不愿意承认他有。

蓝采以为秦风没有,而如今看来,秦风也并不是没有,即使那种情绪只是一闪而逝。

而随即,秦风那没来得及被蓝采捕捉的情绪就被一种似笑似讽的表情取代了。

那个女人在山河会地位极高,连山河会的会长温如海见了她都要诚惶诚恐地称一声“夫人”,这次见她,她倒是有个了新称呼。

蛮部的人对她居然也很尊敬,纷纷称她“乌云夫人”,据蓝采所知,这个名字在蛮子的语言里,代表的意思是“智慧”。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再聪明的脑袋也长不出来花儿,甚至有的连毛儿都不肯再长。

多聪明的人也敌不过年月那不动声色的力量。

当年见她得时候,她还是三十多岁的少、妇模样,在蛮部潜伏多年,岁月待她已算得上深情,她却依然不客气地变老了。

蓝采还记得她最茂盛的年华,却在不经意间突然发现,当年那个还算风韵的少妇顷刻之间变了大妈,这视觉冲击很好很刺激。

从师父的角度,蓝采不敢恨她。

但是若从私人恩怨的角度,蓝采对于她容颜不再这个事实是非常幸灾乐祸的。

蓝采想,她终于也是老了,怪不得她只受了一点刺激就来的这样快。

秦风清洗京城之事蓝采略有耳闻,本来料想着,以他们那以漫长岁月用来韬光养晦的劲头,说不定哪天他们就真的不声不响的笑到了最后,可如今看来,他们漏算的何止是一个死里逃生的秦风。

蓝采私下去见这位“乌云夫人”是以师父的徒弟这个身份前往的,从此而言,这个约他不得不赴,也没有告诉秦风的必要。

可没想到考虑的太浅,被秦风那狗鼻子一闻之间识破了。

蓝采知道这件事触了秦风的底,心里正在理亏,看在他们多年那不算浅薄的交情上,正准备将乌云见他所要求之事和盘托出,却听秦风轻笑一声。

“戏也不用唱了,这地方也不能待了。”秦风朝着陈安一挥手,做了一个‘撤’

的手势,一身的行头哗啦一扯就去掉了大半,一边儿卸脸上的油彩,一边儿带着晕散未尽的满脸颜色朝蓝采露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笑容。

蓝采:“……”

蓝老板不知为何自己最近所见的景象都这么刺激,一时觉得自己怕是要长针眼儿。

秦风对自己五万紫千红的笑容无知无觉,挑眉轻笑:“蓝采,你觉得,他们会觉得我意识到中了圈套却无路可走山穷水尽,还是会觉得我对他们所布的天罗地网无知无觉,正要作茧自缚呢?”

蓝采被他绕的发蒙,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话里的每一个意思,皱眉脱口而出道:“肃亲王世子呢?你不准备救了他再跑路么?”

秦风终于放弃了用自己那五彩缤纷的脸惊吓他,抹油彩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不过转瞬的功夫,他将手里那块软布一丢,一手抓过蓝采的衣襟拖着他向外走:“不救。”

蓝采一愣,心想秦九到底是秦九,狠得下心,亲口承认过的姘、头也说丢就丢,手上却用力。挣脱了他的手,示意他自己走。

秦风自命风流,也不做那强按牛头的勾当,摆摆手悉听尊便,却含笑道:“谁说我要跑路了?”

蓝采一愣:“……”

“还有方才所说的那两个以为。”秦风嗤笑一声,脚下轻功如凌波,“若没有我在前,替他们将这场戏暖到了心坎上,他们怎么会觉得万事俱备只欠最后那一道东风了呢?”

可怜蓝老板疾步如风,闻言之后,终于将那原本短暂的一愣愣成了江陵冬日里冰封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