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已不可考据,绯烟在这一点上难得地没有顺从虞谣的意思,言语间对当年之事颇多顾忌。虞谣看出了绯烟的确是有难言之隐,心知那事只怕不大见的了人,甚至有伤皇家颜面,所以众人才会讳莫如深。

不过虞谣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拼拼凑凑,在加上从绯烟那里套出来的话,勉强还原出了当年之事。

当初褚裕登基没几年,朝局很大程度上仍掌控在宰辅张弘手中。褚裕明里装出一副昏聩懦弱的模样,但暗地里却一直筹划着要除掉张弘,将朝局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暗地里培养了一批亲信,虞谣的父亲王执便是他极为得用的人。

七八年前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褚裕派着王执前去料理。那时双方早已是剑拔弩张,山雨欲来风满楼,张弘察觉出事情有所不对,便抓了王执的妻女想要威胁他。王执顾忌妻女不敢擅动,但褚裕却并未将此放在眼里,不顾张弘的威胁令下属发动了攻击。也正因此,虞谣的母亲死在了那场夜袭之中,而虞谣则流落在外不知所终。

动乱过后,王执看到的便是自己爱妻的尸体。王老将军与将军夫人受皇命,瞒着王执间接促成了此事,王执知晓内情之后便彻底心灰意冷。一方面妻子的死讯与女儿的失踪,一方面又是大过天的忠义孝义,他左右为难,最后索性当和尚去了。

虞谣知晓此事后,不由得有些唏嘘,也算将自己对王执存着的那点偏见彻底抹去了。

此事若正经说来,的确是褚裕对不住王执一家,为了自己的事情将王家毁成这副模样。只是褚裕与王家是君臣,就算再怎么样也只能将此委屈咽下,好在褚裕还有些良心,应当不会薄待王执。

绯烟曾忍不住与虞谣叹过一句:“姑娘那时年纪尚小,不知道三爷是何等厉害的人才,这些年委实是可惜了。不过如今三爷回来了,必定会再有一番功业的,姑娘也就有所依仗了。”

虞谣点了点头。八年前王执的年纪算不得大,已经能成为褚裕的心腹,必定是有自己的一番本事的。

她根据自己这些日子听来的夸赞,觉着自己这位父亲少年时委实是个人才,若非要说的话,大抵是与现在的谢然有些像的,一样的温文尔雅年少风流。只不过王执到底是王家正儿八经的嫡子,自小过得十分顺遂,以至于骤然经历八年前之事才会有些接受不了,选择了一走了之。若是换了谢然,只怕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想到谢然,虞谣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记性太好的缘故,每次她看到王三姑娘就忍不住想到那日元宵灯会的种种,好在王三姑娘那时一门心思挂在谢然心上,并未在她身上放什么注意,不然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自老夫人重重地处罚了五姑娘后,旁人便再不敢在虞谣面前说什么闲话了,虞谣也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两处总算是相安无事。不过等到事情慢慢步上正轨,她也开始要开始世家小姐们的日常了——每日上午听女先生讲课、练字,下午学刺绣或是琴棋书画之类的玩意。

虞谣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当初陪着白雅书时候的日常,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原本老夫人还照顾着她的想法,不肯让她随着其他姑娘们一道去上课,生怕她因着前些年流落在外所以一无所知,难免会有落差,甚至想重新请个女先生单独教她。虞谣看出老夫人的想法,觉着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便主动开口回绝了此事,老夫人将信将疑地送她去了学堂。

王家请的女先生学识自然不必多说,性情却委实有些太过,堪称严苛了。就算看到老夫人亲自前来,却也没露出什么笑意,只是循规蹈矩地请了安,而后将虞谣上下打量了一遍。

虞谣在她严厉的眼神中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无论是仪态还是神情都算得上是无可挑剔,女先生这才稍稍放缓了脸色。

“这是我家那位行六的姑娘,她的身世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便不多说什么了。”老夫人慈爱地看了虞谣一眼,“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后便交由先生管教了。只是她在外多年,底子算不得好,还请先生多多见谅。”

女先生点了点头,向着虞谣问道:“六姑娘读过些什么书?”

“《四书》《五经》都大略读过一些,但不甚明白。”虞谣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者,便都是一些寻常的书了。”

女先生未置可否,只回道:“在下尽力而为。”

老夫人不便久留,又嘱咐了两句后便扶着侍女离去了。

虞谣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而后由书童领着去了自己的位置上。桌上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看起来都是上好的东西,倒是让虞谣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开了开眼。她的位置靠在窗边,右手边是年纪尚小的七姑娘,虞谣客气地笑了笑便落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