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王家,虞谣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王执是王家唯一的嫡子,她又是王执唯一的孩子,于王家来说她就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再加上褚裕对她一家的那么点愧疚,她在京中横着走都没多大问题。如今新贵尚未兴起,掌权者仍旧是王谢为首的世家,不夸张的说,虞谣现下的身份比之郡主甚至寻常公主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虞谣最初到这里那一两年还曾感慨过自己运气不好,如今看来,她早些年积累的人品现下是都还回来了。她最初看到王家各种精致的事物总会有种不真实感,等到习惯以后,渐渐就养成了无论看什么都很寻常的心情,早些年为了几两银子辛苦攒钱的人仿佛不是她一般。恍如隔世,大抵就是这种状况了。

而对于虞谣,老夫人是越看越满意。

最初,老夫人在找回孙女的喜悦之后还隐藏着一丝顾虑,生怕因为流落在外多年,虞谣会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的孩子。她甚至都做好了准备,若虞谣真的是那种畏畏缩缩的孩子,她就悉心照料她不许旁人说什么闲话,将来再为她寻个老实的夫婿,至少要护得了她。但老夫人也知道,就算她再三下令,可旁人仍旧会看王家的笑话,觉着王家找回了个野丫头。

如今虞谣的表现实在是让老夫人喜出望外,无需她费心去为虞谣筹谋什么,虞谣自己便用行动堵了那些人的口舌。

这些日子以来,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这一切,看着虞谣将自己院子中的下人管的服服帖帖,不骄不纵不卑不亢。而她自己举止行事之间也很有章法,言谈之间大气的很,有心眼但心地却不坏。

老夫人与自己身旁的嬷嬷感慨:“谣谣这孩子的确是难得的很,周身的气度比郡主、公主都不差到哪里。她自小生活在那样的境况之中,尚且能够长成这副模样,若一直能养在我膝下,今日便不知该是何等境况了。”

老嬷嬷附和道:“说到底,六姑娘还是王家的嫡系血脉,天生便是高贵的身份,纵然流落在外,明珠仍旧是明珠。”

“先前我想着,要为谣谣挑一个老实厚道的夫婿,悉心照料着她。”老夫人倚在榻上,微眯了眼睛盘算,“可如今看来,若是配了个寻常的夫婿,倒是辱没了我们谣谣了。依我看来,无论是什么王孙贵族,她都是配得起的,我少不得要为她好好打算一番了。”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心思缜密之人,近年来为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心力交瘁,不问俗务,可如今儿子与孙女儿都回来了,她便逐渐又有了当年的强势。

虞谣并不知道老夫人已经在为她的终身大事考虑了,她还在忙着练字与学琴。

她最近方才知晓,府中的女先生是王二爷请回家的,也就是五姑娘的父亲。先前因着那一场风波,五姑娘被罚跪了一整日的祠堂,又抄了三卷佛经,所以女先生在心中对虞谣便有了些芥蒂。虞谣弄懂这个曲折的关系后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女先生已经在府中呆了两三年,万万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换掉她的缘故。

虞谣想通这一点后,也懒得再刷女先生的好感,无论做什么都是依着礼节行事。好在她在功课上从没什么问题,女先生就算想借机训斥她两句也寻不着合适的机会,最多不过在练字之时训斥几句罢了。但练字并不是能一蹴而就,女先生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最初几次训过之后便也无话可说了。

虞谣想了想,还是决定依着当初谢然的话,让绯烟寻了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来每日临摹。最初在白府之时,她是寻不着这么好的字帖,如今来了王家,寻个字帖可谓是易于反掌,她便也不准备委屈自己。

再者,每日午后她便会赶去天音阁虽苏如是学琴。

不得不说,苏如是的确是个很好的老师,将乐理讲得深入浅出,而且很注重最寻常的指法练习。虞谣对苏如是颇为敬重,所以学琴之时很用心,等到粗通一些乐理,她便开始意识到苏如是在这一道上的造诣何其高,对她也是更为钦佩。虞谣对每一道上能够登峰造极的人都很敬佩,再加上她对学琴也算颇有兴趣,所以倒也不觉得有多苦。

而苏如是对自己这个身份尊贵但却没什么小姐脾气,又肯虚心请教肯吃苦的徒弟也是很满意。经过这一段时日的教授,她发现虞谣在乐理上也算极有天赋,所以对这个徒弟也是愈发用心。

虞谣每日的生活几乎是两点一线式的,因为她的身份还未完全正名,所以她并不会随意到京中乱逛,也怕一不小心招惹些事端。不过依着她每次忙的程度,她也没那个功夫到处去逛。每日上午去听课,下午去学琴,晚上还要听着嬷嬷为她恶补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再抽空临几张字帖,虞谣觉着自己想抽个空子也难。

若论及别的事情,虞谣并不怵,但她对这个时代委实缺了不少常识,对世家之间那些默认的规矩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为了避免他日贻笑大方,她便向着老夫人借了个老嬷嬷来为自己讲课。

转眼间已是深秋,说好的赏菊宴也终于如期到来。

虞谣那日一大早便起了身,任凭绯烟为她换上了迄今为止最庄重的衣裳、首饰。

衣裳是早就为今日裁好的,说是花了京中最好的绣娘一个月的时间才制成。首饰就更加难得了,全套都是宫中御赐下来的,精致到让人叹服的地步。

其实那些世家之间消息向来是灵通的很,王家六姑娘归来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知晓呢,只是王家为了彰显对虞谣的重视,必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她捧到台面上才行。

而这次赏菊宴,便是王家挑中的那个展示自家明珠的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