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世家宴饮,都不过那些个名头。不是家中有人过生辰,便是要聚起来赏个花、观个景,反正只要想开宴饮,总是能找着理由的。

虞谣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只是她既然担下了王家六姑娘的名头,便得尽了自己的责任。世家之中多有宴饮,一来是为了寻着个机会交流一下感情,二来附庸风雅彰显一下自家的家底,三来嘛,也好互相相看一下,琢磨一下自家孩子的婚姻大事。

等到过了年,虞谣便已经有十二了,到了一个就算对着自家亲戚中的男子也要避嫌的年龄。若是在寻常人家,她的确不用现在就着急着操心婚事,可王家有所不同。像王谢这样的世家,孩子们的终身大事都是从小开始相看琢磨的,其中颇多利益纠葛,几乎没什么纯粹的姻缘。而虞谣是王家的嫡女,她的婚事自然就更为重要了。

虞谣并不愁嫁。

就凭着她的身份,就算她相貌平平、双商跌破平均线都会有人排队求娶,婚后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会恭恭敬敬地将她供起来。更何况她继承了殷虞谣无可挑剔的相貌,双商也还算可以,自她那日在林皇后的赏花宴上露过面后,不少世家夫人都打上了她婚事的主意,变着法子想要试探。只是虞谣生母已经过世,王老夫人甚少见客,所以外人只能从王夫人等人那里旁敲侧击得来几句消息罢了。

虞谣听绯烟含蓄地暗示过此时之后,便也上了心,委婉地试探过老夫人的意思。

好在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与王执达成了一致性的意见,两人并不想让虞谣过早出嫁,想要留她在府中多历练几年,而后仔细地为她择一个稳妥的夫婿,必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知晓老夫人的心思后,虞谣才终于放下心来,毕竟她虽不是很在乎婚姻大事,却也不想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不过每次想到此事,她都难免会回想起当初在天音阁时她与谢然的对话,可谢然那暧昧不明的态度实在让她捉摸不透,也不知道谢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平心而论,她先下对谢然再没有最初之时的惧怕,反而充满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觉着就算再怎么样谢然也得顾忌着两人的身份,一时半会儿也拿她没辙。

又或许说,她其实是有些有恃无恐——不知道算不算是赌了个小聪明,她总觉着谢然对她并没有那么狠厉。

在想通这一点后,虞谣对谢然不再像最初那般避之不及。

又学了三日的琴,她便不用再每日前往天音阁了,临走之时她吩咐绯烟送上了为苏如是准备的年礼——一些中规中矩的礼品,并着几本珍稀的乐谱。

苏如是见了那乐谱,果然十分高兴,连带着对虞谣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她先是郑重其事地收好了乐谱,而后将虞谣上下打量了一遍:“前几日我还说你有所束缚,怎么今日一见,倒像是豁然开朗了一般?”

虞谣有些不解,苏如是却不肯再多言,只是抚掌笑道:“狐狸成了精,这可了不得了。”

虞谣大窘,觉着自己大抵是道行太浅,一时半会儿大概很难领悟苏如是所说的话了。

待到第二日,便是王氏的生辰了。

虞谣身为她的嫡亲侄女,自然是要去祝寿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王氏对虞谣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在了,她素日里也是真心疼爱虞谣,有什么新奇的玩意、美味的糕点都会遣人巴巴地给虞谣送一份过来,再加上她的性格也算对虞谣的眼缘,所以虞谣对自己这位姑母的观感一直都很好。此次赶上她的生辰,虞谣早就备下了厚礼,一大早便准备提前赶去谢家。

自入冬以来,老夫人便又吩咐人为她做了数套精致的衣裳,以供她年关时到各家赴宴。

虞谣很看重这次寿宴,所以挑了套大红的袄裙图个吉利。她肤色白皙似雪,配上大红的衣裳并不显得俗艳,再加上她还未完全长开,所以眉目间还有几分纯真可爱的意味。绯烟为她挽了个俏皮可爱的元宝髻,用了红宝石团成的发梳并着宫中赐下来的内造绢花加以装饰,将她衬得愈发娇俏。

虞谣最初还有些犹豫,觉着是不是有些太过扮嫩,可老夫人见了却十分高兴,拉着虞谣的手看了半天:“小姑娘家就该这样,娇俏可爱一些是极好的,别学着有的人,小小年纪将自己作弄得满头珠翠,看着别扭的很。”

虞谣心道,您当初拿着一堆首饰让我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到底,长辈看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而老夫人就更加溺爱她一些,所以自然是不住地夸赞了。

又让老夫人看了一遍礼物单子,确保无误后,虞谣方才放心地带着诸多礼品赶去了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