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两块土肥圆,真的是一代名将坡平尹瓘之后?于艮忍不住侧脸看了看李处能。

李处能一撮牙花子,人不可貌相嘛!须知龙生九子,还有个饕餮。

尹正银和尹正恩是被穆逊扔进来的,一手一个,“噗通”两声,就像扔了两个麻袋,装得很满的那种。兄弟俩表情扭曲的,就像是内脏要溢出。虽然已经被饿了一天一夜。

“饶命啊!别打了,我都招了啊!”尹正银挣扎着说道,委屈得要哭。

尹正恩连挣扎都不敢,只管小声地哼哼。

兄弟俩身上自然满是尘土灰浆,伤口倒也没多少,大概是认罪态度不错。呃,还打脸了啊!这点真不好。

“两位请起!果然是人中龙凤,将门虎子!”于艮说话就如春风般的温暖。要不是盘腿坐在火炕上,就亲手去扶这对虎子了。

呃,李处能又一撮牙花子,咱好不好不要这么窝心……

我不起来,地上暖和……尹正银又冻又饿又疼,感觉这地砖舒服极了。

咦?不对啊,我没听错吧?不是阿布卡赫赫提审?尹正恩停止了哼哼,偷眼看向火炕。火炕上两人隔了小几对坐,小几上几样菜品,热乎乎的菜品哎!

躺在地上毕竟看不真切,兄弟两也不是“说不起来就不起来”的那种夯货,彼此扶持着站起身,互相依偎着取暖,倒也算是兄友弟恭——好吧,土肥圆之外还加了个挫。

尹正恩好容易从菜品中拔出眼来。对坐的二人,一个是中年书生,饱读诗书状,看上去像是犯了牙疼。另一个是青年僧侶?虽然慈眉善目的,却是不怒而威,分明位高权重。看不出具体年纪来,直觉很年轻。

“您是阿布卡赫赫?”尹正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回答他的却是门口的穆逊。

“啊——”兄弟两人浑身一颤,赶紧又跪在地上。尹正恩的腿太软,直接成了一堆。门口那凶神手太黑。阿布卡赫赫这个称呼,也是听凶神说的。

“阿布卡赫赫饶命!”尹正银也不知道哪个是阿布卡赫赫,只管颤声求饶。

“尊祖父若是地下有知,定被你俩气得爬出来。”李处能这人还是不太善于说谎的,悠然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

“不敢!不敢……”尹正银继续浑身嘚瑟。也不知道说是祖父不敢爬出来,还是不敢打扰祖父安眠。

尹正恩倒是脑袋里有根弦在颤。这书生,莫非和先祖父有旧?兄弟俩好像不用死了?当然也不敢开口询问。

“赐坐吧!”这回是青年僧侣在说话。

赐的却不是上炕,穆逊拎了两个马扎子过来。尹氏兄弟千恩万谢的,斜签着坐了,看上去更像两个圆球。

“高丽王氏如何?”青年僧侣问中年书生。

那书生开始讲古,似乎忘记了刚被赐坐的二人,更不知道人家还饿着肚子,小几上的酒菜那个香啊!

“古新罗贱民无姓氏,以‘弓’替代,如唐朝新罗海王张保皋的贱名弓福。有巫歌传,新罗王幸贱女,生弓裔。亦有传说弓裔本贱民,伪作新罗王后裔。弓裔先投贼帅梁吉,后叛梁吉自立,战而胜之。此后弓裔自称弥勒佛转世,立志复兴高句丽,定都开城。”

“契丹神册三年,弓裔手下部将王建,渐成势力,其心腹骑将驱逐弓裔,弓裔在流亡中被杀。王建自立为王,国号高丽,迄今近二百年矣!其家谱显示王建源于太原王氏,乃东周太子晋后裔,或为脸上贴金。”中年书生娓娓道来。

那青年僧侣接过话头,“弓裔叛梁吉,王建叛弓裔,同是得国不正,一如赵氏黄袍加身。”

尹氏兄弟面面相觑,这僧侣与书生把酒讲古,说得不咸不淡的,敢是把兄弟俩给忘了?

还别说,兄弟俩对这段高丽历史,并不太清楚,除了高丽太祖王建的名字。原来大伙儿都是篡权自立?

“当今高丽大王名颙,初名熙,令其侄禅让而得位,为高丽第十五代大王。早期得位不正,至今年老昏聩,外戚专权,忠良避世,功臣见谗,朝政混乱,民不聊生。”中年书生侃侃而谈,所知甚详。

“荧惑东行,高丽临乱。惜乎小友尹瓘,郁郁而终,再不能谋面。”青年僧侣长叹一声。

尹氏兄弟“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中年书生真是说到兄弟俩心底去了,当今高丽确实不堪,主昏臣黯,功臣枉死,可怜先祖父啊!听青年僧侣的话音,还是先祖父的故知?何称小友?怪不得看不出多大年纪。

“叔祖父为我兄弟做主啊!”连连叩头的是尹正恩。尹正银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此时兄弟俩都是眼泪鼻涕一起流,连肚子都没那么饿了。祖父的好友故交,可不就是叔祖父吗?

“唉,先吃饭吧!”青年僧侣放下了筷子。

那凶神恶煞的大汉走上前来,搬了小几下炕,“咣”地顿在地上。尹正恩偷眼看了看炕上的长辈,倒不是嫌弃剩饭,而是不太确信赐食。再看到青年僧侣慈祥的笑容,果然是先祖父故交,这位应该是阿布卡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