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时候,庭院里桂花开了。言悫鹉琻

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凉风送来桂花的香气,直到这个时候,安知薇才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地练琴。

悠扬的琴声如潺潺流水,流过董家的中式庭院,久久地绕梁不散。

“知薇,今晚的宴会,你果真不去了吗?”董薇抱着果果,制止小家伙要爬上钢琴的行为,边问,“你不去的话,余老爷要失望了呢。”

“不了。飞机票就定在后天,很忙呢。眭”

很多事情尘埃落定,安知薇也终于可以到帝都乐团去就职。她又问董薇:“妈,你真的不跟我去帝都?”

言语之间,颇为依依不舍。

“不去了。我陪你在那边安顿下来,就回来。毕竟我在这边土生土长,这里才是我的家。债”

原本董薇答应得好好的,要过去帝都重整炉灶,把工作室也一块搬过去。不知怎么地,两三天前又突然改变主意,说是不去了。任安知薇怎么劝说,就是再不肯了。董薇固执起来,那可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妈,你不过去多多认识人,就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啦。”安知薇嘟起嘴撒娇,她见果果闹得凶,索性冲他做开了鬼脸,“果果,果果,你说是不是啊?”

果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瞧瞧,你瞧瞧,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你老是这个样子,妈妈怎么好放心嫁人。要我说,你跟顾念到底怎么样了,才该有个准信呢。过去那边,见到人家家长,就该规行矩步,乖巧一些。要知道他们家可跟别家不同,你要放肆起来,可吃不了兜着走的。”

又来了!一旦知道女儿开始谈恋爱,董薇就孜孜不倦地训导安知薇,要她做个像自己一样的贤妻良母——问题是,这个榜样最后的结果很失败好不好!

安知薇捂着耳朵,呱呱大叫:“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都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就想到结婚去了!”

董薇惊讶道:“难道你不打算结婚?伟人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我的天啊,安知薇无力地摔在钢琴上,再反弹几下,老妈这是引经据典地逼自己结婚的节奏吗?!/a

她赶紧岔开话题:“余老爷康复得怎样了?”

“情况不错,看来有好几年可以活。不过他如今已经决定退休了,余氏的业务连同家里的家产,余啸东和余啸言一人一半。他安心在家里当太上皇。哎,早知道这样可以解决问题,就早早把家给分了,也不至于搞到后来那么惨。”

安知薇噗嗤一笑,有些问题上,董薇还是太天真。她说:“妈,分两份跟分四份,可不太一样。而且那个时候,余老爷是打算把身家传给余啸雄这个长子嫡孙的,何况余太太也活着,以她那不肯吃亏的性子,也不愿意余啸言只分四分之一的家产啊!”

“……”董薇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叹气,“有时候钱太多真是害死人。”

“怎么说也好,事情解决了。”

安知薇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天最后的情景。

那一天,余老爷抚着余啸南的尸体,痛哭流涕。她和顾念带着手下,冲进余家大屋,去接应余啸言。夕阳中余啸言拖着变成血人的余啸东,在花园后面,缓缓走向大家。

余啸东那时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看着那半身是血的颀长身影,安知薇眼眸凝动,凝眸深处,闪过万千情愫。余啸东低垂着头,他苍白的脸映入她的眼帘,斜飞入鬓的剑眉,高而尖的驼峰鼻子,薄薄的唇没有半分血色,那是从前世开始,无数次睡里梦里都存在的魅影。她爱过他,也恨过他,然后现在忽然发现,爱过恨过,都只不过是恍然一梦。

顾念站在她身边,轻轻拥她入怀:“他们会没事的。”

“顾念……我忽然不讨厌他了,”看着医护人员在余啸言手中接过余啸东,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担架,安知薇轻声说,“我觉得,他这种人,活着跟死去其实没什么区别的。余老爷还在,还有人压制他……可能,我真的应该消失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顾念笑了起来,语气轻松:“阿弥陀佛,你终于想通了。”

“咦?想通……”

安知薇诧异地抬眼,映入眼帘的,是顾念开怀的笑。他玄黑的眸底如一汪温泉,透着暖意。原本她还有些不解,可当四目交投,她和顾念的目光一交接,马上就明白了顾念的意思。

原来他一直在等自己。

等自己的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