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习惯是吃着饭的时候开着电视听新闻,我们把酒言欢,谁也没有注意到两条新闻。

第一条新闻,元笙棋和元笙箫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他表示会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分一部分给老婆。

第二条新闻,鲍嘉拉着横幅爬上了在建的贸易中心顶楼,横幅上写着的是:元笙棋,你们这对狗男女……

骆安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说了句抱歉,然后起身去了阳台。

我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他在接电话的过程里时不时扭过头来看我,脸色好像有些奇怪。

很快他就走出来,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阿穆打来的,说鲍嘉准备自杀,我可能需要去看一看,你……要一起去吗?”

我快速消化这个消息,问:“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去吗?”

他握住我的手,趁他没开口之前,我点点头:“我去。”

夏琪听说鲍嘉自杀就有点嗤之以鼻:“那种女人,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爱死不死,关你们什么事?”

骆安歌解释:“当初她好歹没伤害过我,况且我也答应过她。”

夏琪更加嗤之以鼻了:“骆安歌请你搞清楚,她是元笙棋派到你身边的卧底,她没伤害你,你还要感谢她是吗?你怎么不跟她结婚呢?”

我怕两个人吵起来,赶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就是去看一看。”

夏琪白我一眼:“就你烂好心,就怕你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爷爷看了看我们,问:“严重吗?”

骆安歌摇头:“还不清楚,我担心的是,有人借机生事。”

我爸好像是明白了,他点点头:“那就去吧,注意安全。”

夏琪看着我:“你就别去了,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妈,别去瞎搅和。”

我看着骆安歌,他牵着我站起来:“没事,一起去。”

我爷爷突然说:“勿忧有点恐高,你别带她去太高的地方。”

骆安歌点点头:“爷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进了电梯我问骆安歌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有心人是谁,鲍嘉自杀威胁的又究竟是谁?

他揽着我,声音很温柔:“我们现在还搞不清楚元笙棋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换句话说,鲍嘉想要威胁元笙棋,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万一元笙棋早就巴望着她死呢。”

我吃惊地看着他,明知道他心里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却还是问:“鲍嘉死不死,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他摇头:“不是,我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抱着他的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赶到的时候消防人员已经拉好防护垫,有警察对着上面喊话,围观的人黑压压一片,我甚至清晰地听见有人不耐烦地大喊:“你他妈的倒是跳不跳啊,别浪费我们时间啊。”

风有点大,我仰起头,只能看见最顶层的脚手架上,坐着一个穿白裙的女人,只能看到晃荡着的两条腿。

跟警察站在一起的阿穆看到我们赶忙走过来,低声把情况告诉我们:鲍嘉已经在上面一个多小时了,警察试图接近她,但是反而刺激了她,现在情势陷入僵局。

骆安歌低声问:“元笙棋来了没有?”

阿穆摇头:“没有,他们从民政局出来后直接去了机场,正乘坐私人飞机前往意大利的途中。”

骆安歌的眉头越发皱起来:“看来他这是早就知道鲍嘉会这样,急于想撇清关系。”

消防负责人看见我们就走过来,他跟骆安歌握手,跟我们介绍此次情况的复杂性。

“那位小姐选取的位置非常危险,她现在坐在脚手架上,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掉下来。虽然我们采取了措施,可是只有百分之十的把握。一来楼层太高,二来脚手架太多,有可能她在摔下来的过程中撞到脚手架……”

骆安歌问:“你们的人上去和她谈了,她怎么说?”

负责人无奈摇头:“她坚持要见元笙棋先生,但是我们联系不到人,元先生的助理说,他带着老婆出国了。”

骆安歌点头:“我上去看看。”

顿了顿他看着我:“宝贝,你留在这里好吗,我上去看看。”

我摇头,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处于风口浪尖呢?

听说我要去骆安歌不同意:“太危险了,你有恐高症,宝贝,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抱着他的腰:“骆安歌,我要去,我要跟你站在一起。我要告诉大家,不管谁,都别妄想可以拆散我们。我们那么相爱,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是吗?”

其实一路上我都在想一个问题,先不管元笙棋为何突然决定带元笙箫去登记结婚,也不管他们三人之间的狗血恋情,我只想知道,鲍嘉自杀,是真的爱元笙棋,还是苦肉计?

要真的是苦肉计,恐怕元笙棋就是炮灰,她的目标,应该是骆安歌才对。

我不敢细想,不断安慰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我胡思乱想。

骆安歌好像被我的话打动了,总之他点点头,带着我上楼。

电梯不断往上升,我的心跳啊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感觉就要跳出来。

我不断不断的压抑自己,不断不断的告诉自己会没事的,听见骆安歌的声音:“等下你在我后面,千万别轻举妄动。”

我突然问:“骆安歌,要是我跟鲍嘉一起掉下去,你会救谁?”

他揽着我,亲了亲我的头发:“傻瓜,当然是救你啊。退一万步讲,鲍嘉的死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毕竟我跟她之间,要说谁欠了谁,也早还清了。”

我又问:“那万一我掉下去摔死了呢?”

他继续傻笑:“那我跟你一起死,宝贝,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叹口气:“骆安歌,我舍不得死,我还没爱够你呢。”

出了电梯就有警察带着我们到露台,我这才看见鲍嘉披头散发的身影,她就坐在脚手架上,不断对警察大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其实每次看到这样的情景我都有点想笑,这些人估计都不是真的想死,这么兴师动众的搞自杀,多半是想引起某人的注意。要是真想死的人,一般都是悄无声息就了结了自己的。

骆安歌一把把我拉到他身后,风太大了,我的头发全部飘起来,他捧起我的头,好像在做一个重大决定似的:“站在这里别动。”

我吓得一把抓住他:“你要做什么?”

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到鲍嘉的位置,要穿过一条人工铺就的狭窄的木板路,而且是架空的,两边全是脚手架,光是看着都很危险,更别说要在这样的地方劝鲍嘉下来。

骆安歌握住我的手:“没事,相信我,我过去劝她。”

“她会听你劝吗?”

“鲍嘉是想见孩子想疯了,我已经叫阿云想办法去找孩子,应该很快就来。”

“她不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么,为什么不通知那个人?”

骆安歌摇头:“那人回了日本以后就跟鲍嘉失去联系,估计两人早因为元笙棋闹翻了。”

警察还在试图跟鲍嘉交流,可是鲍嘉狂躁地重复着那句话,当她发现骆安歌的时候,哇一声哭起来,大喊:“骆安歌,骆安歌,你别过来,我求你了,你别过来……”

骆安歌叫阿穆看着我,然后他一步一步走过去,示意警察别轻举妄动。

鲍嘉抓着脚手架,一副再有人靠近就跳下去的样子,一开始她是坐在一根钢管上,随着骆安歌的靠近,她往外面挪了挪,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警察示意骆安歌不要再靠近了,但是骆安歌我行我素,我一边走一边大喊:“鲍嘉,我知道你只是想见到孩子。你听我说,我已经叫人去找云天了。你别激动,你跟我说话,好吗?”

鲍嘉在听见云天的名字时恍惚了一下,我还以为看到了希望,谁知道下一秒钟她更加狂躁起来:“骆安歌,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输得一干二净……你别找云天来,我不想让他看到他的妈妈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骆安歌还想说什么,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甩开阿穆,跌跌撞撞走过去,大喊:“鲍嘉,别演戏了。也许你能骗他们,但是你骗不了我。你想见元笙棋是假,想见骆安歌是真吧?”

我这句话一说出来,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骆安歌一把抱住跌跌撞撞的我,我觉得狂风快要把我吹走了,我觉得要不是他抱着我,我肯定得一脚踏空掉下去。

他的语气有点不好:“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吗?”

我没时间跟他解释,我越过他,看着鲍嘉,她明显有点慌乱,被我拆穿的慌乱。

我早就知道她真正爱的是骆安歌,元笙棋只是她拿来刺激骆安歌的炮灰而已。

警察劝我:“这位小姐,您能别添乱吗?”

我摇摇头:“警察同志,我不是添乱。我跟这位女士很熟,我很了解她。我有把握,能劝她下来。”

鲍嘉看我靠近了一步,就大喊着往外面挪了一步:“伊阑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我呵呵冷笑起来:“是吗,那你跳吧。你跳下去之后,你觉得元笙箫会怎么对待你儿子,你觉得云天元家人会把云天当少爷吗,人家元笙箫肚子里怀着一个呢。你跳下去之后,你以为骆安歌就会爱你了吗,你以为我们会内疚吗,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骆安歌很快明白我的意思了,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好像怕我摔下去,他紧紧护着我,揽着我的腰,不断帮我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好。

我看着鲍嘉,耸耸肩:“你也看到了,骆安歌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元笙棋也不要你,你死不死的,对他们男人来讲,一点损失也没有。对我更不可能有损失了,我们是情敌,你死了我更高兴。可是对你儿子呢,也没有损失吗?”

她哭起来,语气里对我全是恨意:“伊阑珊,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就那么恨我吗?”

我摇头:“你错了,鲍嘉,我不恨你。虽然你差点弄得我跟骆安歌离婚,但是我不恨你,因为我知道,骆安歌不爱你。”

风太大了,我根本站立不稳,整个人依附在骆安歌身上。

就在这时候,后面传来男子清脆的声音:“妈妈,妈妈……”

阿云抱着云天站在那里,云天要冲过来,可是阿云摁着他,不许他冒险。

鲍嘉看见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她趴在栏杆上,哭得声嘶力竭。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大约一分钟之后,我示意阿云把孩子抱过来。

还好云天并没有抗拒我,我抱起他的时候,他泪眼婆娑问我:“阿姨,我妈妈怎么了?爸爸,妈妈怎么了?”

我大口大口喘气,窒息的感觉慢慢涌上来,我大喊了一声鲍嘉的名字:“你看好了,这是你儿子,不管他的爸爸是谁,你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他送去孤儿院,或者我就把他送去给元笙箫。或者,你抱着他一起死?”

鲍嘉大喊着:“不要,伊阑珊,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不能这么对我的孩子。”

我松一口气,这就证明还有希望,就怕她无动于衷。

我把孩子递给骆安歌,然后我往前走了一步,对着鲍嘉伸出手:“鲍嘉,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骆安歌喊了一声:“伊阑珊,你给我回来。”

他一把抓住我的裙摆,语气严厉:“你给我后面呆着去,不知道危险吗?”

我正想骂他,就听见他的下一句:“你要是有个什么,你要我怎么办?”

我的心突然就融化了,我抓住他的手,用一种安定人心的眼神看着他:“骆安歌,你相信我一次好吗?总不能我们全部人耗在这里,是不是?”

他脸色非常不好:“你退去后面,我来。”

我摇头:“我们都是女人,比较好沟通,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其实我的头晕得厉害,心跳已经到了制高点,要是再不结束这场僵局,我完全要晕死在这里。

骆安歌被我弄得没办法了,只好慢慢松开手,我冲着他一笑这才慢慢地又往前一步。

鲍嘉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看着我们,喊了一声云天,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又一次把手递给她,对着她点头。

她被我感化了,犹豫再三,还是把手递给我。

触摸到她的手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剧烈颤起来,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双手。

我提示她:“慢一点,对,先把双手给我,再把脚伸过来。慢一点,好的,慢一点……”

就在我以为自己成功的挽救了一个人的时候,鲍嘉突然一把拽住我。

我全身的力气本来就是倾斜向她那边的,她这么一用力,我整个人朝着脚手架的方向摔过去。

她的脸变得狰狞:“伊阑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会有那么好心?我得不到骆安歌,你也休想得到,我们一起去死。”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下意识就去抓脚手架,可是她抓住了我的双手,我们俩在平台上翻滚了两下,双双往下坠。

我听见骆安歌大喊着我的名字,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已经失去控制,我听见下面传来围观人群的尖叫声,我听见鲍嘉呼喊着那几个字:“贱人,贱人,我早就想弄死你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看见骆安歌惊慌失措的脸,我看到他对我伸出手,可是一切都无能为力。

我瞬间心灰意冷,莫非鲍嘉这次的目的就是跟我同归于尽?

可是我不死心啊,我那么好心,冒着恐高症的危险上来救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鲍嘉狰狞地笑起来:“伊阑珊,其实你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你以为骆安歌真的爱你,你以为他真的原以为了你牺牲一切吗?他只是怕你知道真相……伊阑珊,你比我还可怜……”

“什么真相?”

她嘿嘿笑起来:“当然是关于你身世的真相,当年束文安血洗你全家,你以为真是他的主意吗?你错了,他也是受人指使,你知道指使他的人是谁吗?”

我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到了极点:“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幕后大哥?”

她拽着我不断往下坠,一万种惊恐占据了我的内心,鲍嘉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世,是骆安歌告诉他的吗?那个幕后大哥是谁,鲍嘉为何说骆安歌知道真相?

鲍嘉死死抱着我,我们在空中翻滚着,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脚手架上。

很疼,撕心裂肺的疼,可是更多的是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

鲍嘉也撞了两次,然后她终于失去重心,松开了我,往下坠去。

疼痛难忍之中,我的一只手抓住了钢管,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下面,也不敢看上面,就是大口大口喘气。

下面传来嘭的一声,我还是不敢看,而且我的手心全是汗,我快要抓不住了。

就在我想着字迹必死无疑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骆安歌抓着一根绳子朝我飞过来。

我突然哭起来,大喊着他的名字。

他像蝙蝠侠似的,飞到我身边的时候借机攀住了钢筋,然后他大喊:“抱住我。”

要是在以往,我肯定不敢,抱住他还不得摔下去。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我知道他不会离开,我知道我要是摔下去,他也一定会跟着我跳下去。

我深深吸口气,一把抱住他的腰,我哭着埋在他胸前:“对不起,对不起,骆安歌,我不知道会这样。”

他看了看下面,在我头上亲一口,喘息着问我:“宝贝,你相信我吗?”

我点头,他笑起来:“绳子太短了,我们只能一起跳下去了。你抱着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陪着你。”

我重重地点头:“骆安歌,我好爱你哦。”

“好,一二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