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那边的火光已经照亮了半边的天际,空气中的硝烟味远远的弥漫到这边来,巨大的火光怪物咆哮着,一下一下响彻天际。

纲子神情麻木的望着深蓝色的天幕,手指神经质的敲击着窗台的边沿。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远处的火光一遍遍的映亮屋子,映亮屋顶的水晶吊顶,映亮放置在玻璃柜上镶着宝石的王冠,映亮墙壁上油画金黄色的雕框。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纲子飞快的转身看过去“救出来了吗?”

来人是阿寺,她站在暗色的阴影里,僵硬地点头。

纲子却不觉有他,猛地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地朝门外快步走去,连语气都松了些“凉子大姐在哪里?”

纲子走出办公室,才发现阿寺还站在门口,她背对着纲子,一向挺直的背脊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微微佝偻。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就冲击了纲子的神经,棕色长发的正装少女,明明看上去还是青春活跃的年纪,却被规矩严谨的黑西装凸显出一种和年龄不符的沧桑来。

“阿寺。”纲子叫了阿寺一声,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问道“怎么了?凉子大姐救回来了不是吗?”

阿寺缓慢的转过身来“十代目。”她低着头说道“您别去看了。”

“怎么了。”纲子脸上的庆幸凝固下来。她语调毫无起伏,像回到了之前那种麻木的状态,仿佛什么都击不垮什么都无法引起波动但却早已崩溃的麻木“说。”

“密鲁菲奥雷用刑拷问了很久。”阿寺的声音低哑,低头看着地面“尸体已经……”

死寂蔓延在走廊里。

纲子呆滞的转动着手上的大空指环,她的眼神如手上的指环一般冰冷,她缓了好一会,又问“战况如何?”

“密鲁菲奥雷的猎人组已经占领了高地,打前锋的是一个上次交手的土系忍者,六道骸也在那里。”阿寺迅速的报告完。

纲子迟迟的不说话,让阿寺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却见纲子忽然走进了办公室。即使她再想出战,可作为女王,她却必须坐镇后方稳定军心。

“那天,我答应了京也的。”纲子忽然这么说,阿寺低着头站在门外,没有说话。

“师姐,还有走之前,我也保证过,不辱使命,保护意大利。”纲子背对着阿寺,声音轻缓得几乎听不见“如今,我却失去了那么多伙伴,那么多信赖我的子民。”

“这不是您的错!”阿寺咬着牙,表情几乎快哭出来。

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啊。

“去吧,阿寺。”纲子的声音变得十分疲惫,她却在阿寺离开前忽然转过头,那双温暖包容的深棕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她的表情却坚毅无比,一个字一句话,都仿佛从齿间磨砺而出。

“此战,不留俘虏!”

“是。”阿寺满脸泪水却掷地有声的应下,行军礼,然后快速离开。

每次把消息带给纲子的人都是阿寺,从到蓝波,再到加百罗涅,再到很多很多人,最后到凉子,从一开始会缩到墙角哭泣的女王到会握紧手强行忍耐着继续指挥战局的十代目,最后到麻木了的泽田纲子,她从头看到尾。

并不是麻木了就不再难过痛苦了,只是相同的伤疤已经太多了,早已结痂,此时不过再次划开伤口,血淋淋地再来一刀罢了。习惯了那种痛楚,就会忍住不再哭了。

阿寺甚至想过,有一天,一个或许是自己手下,或许不认识的人把自己的死讯带给她所尊敬憧憬的十代目时,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反应。

但到这里就想不下去了,没办法继续想那个失去了所有伙伴的纲子,她会多难过啊……

这时阿寺通常会想到另一个孩子,是的,才十岁的蓝波,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

虽然她老跟在纲子后面狐假虎威,老是跟阿寺过不去,老是做一些蠢事惹人发笑让彭格利丢脸,可是那个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安分躲在纲子身后的小女孩,忽然就上了战场。

真是不得了啊,一去就跑到了与密鲁菲奥雷交锋的最前线,瞒着所有人上了物资车,让纲子着急得不行,当时阿寺真想把那个蠢货拖回来好好抽一次,然后在南北部边界线的那场战争之后,阿寺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其实阿寺也不一定非要打那家伙一顿的,如果那家伙能回来的话,就算那家伙再不听话再惹事阿寺也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忍耐的。

阿寺有时候甚至觉得蓝波并没有上前线,她只是像以前一样又躲在哪里偷懒去了,躲在那里看她们为她难过,等她吃好了睡饱了,就又会不要脸地啪嗒啪嗒跑出来跟纲子撒娇。

怎么会呢,前线那个家伙怎么会是蓝波呢?

决战之前的那通电话就很有疑点嘛。

‘好高兴能认识你们,我们下辈子见吧。’

这种话怎么可能是那种家伙说的出来的啊!

后来,阿寺才知道,在密鲁菲奥雷秘密统治意大利北部时,波维诺家族,被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