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看了左右两眼, 丫鬟们在大丫鬟的带领下秩序井然地鱼贯而出,屋里一时只余姑侄俩。

陈氏又转眼看向她,“你进宫这些时日真是住在你九哥哥的寝殿里吗?”

阿阮不想蒙骗姑母, 尽管这很令人难以启齿,可是毕竟他们什么都没有真的做,“姑母听到的……是真的!”

“原来都是真的!”陈氏大惊失色,揪住心口,“天呐!原来你们真的已经住到一起了!”

阿阮轻轻点头, “我知道这很令以接受,可是……事实就是如此。阿阮从小没有骗过姑母,以后无论发生什么, 也不会骗您。”

陈氏脸色煞白, 揪着心口,眼泪便下来了, “你表姐姐那么疼你,你怎么能……唉,我该怎么说你才好!你从小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 我待你与你表姐姐如同己出,从不厚此薄彼,可是你……”她说不出更重的话。

阿阮神色哀然, 垂下小脸, 放在膝头的小手不自禁地收紧。

“虽然古时也有姐妹俩共侍一位君王的,可是咱们定国公府高门大户的,你祖爷爷那样宁愿拼死挣命地挣功劳也不愿奴颜卑膝谄媚的强人, 咱家下人子孙后代们又怎能如此不争气地辱没了门庭?”陈氏说着心酸难过地抽泣起来。

“姑妈,是我对不起你。”她只能说这么多,不能说更多了。

九哥哥是皇帝,他的身份不能被辱没,纵然他有千般不是,下头的人也只能帮他顶着。

“阿阮啊,姑妈一直都十分疼爱你!可是这件事,你做的真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姑母的意思是,你已经有丈夫了,是郑府的半个当家女主人,你表姐姐是宫里的贵妃,你们本该井水不犯河水的,你不该再打你九哥哥的主意。纵然你们过去再要好,如今也该要避一下嫌。”陈氏忽然说话,将她的思绪拉回。

阿阮沉默不言,心弦抽搐,不再多说,所有的误解她都决心一人全部承担应下,不让九哥哥再因此事烦扰。

至于她夫家那里,她会向他们解释。

“听我的话,你就跟他断了吧?”陈氏软语苦苦地哀求劝慰着。

阿阮抬眼看着陈氏殷切的目光,心头一阵止不住地难过,然而眼前姑母的脸容,又忽然间被她十六哥哥的俊颜逐渐浮现替换,他笑得灿烂的模样始终在她心头挥散不去,心尖上更是一阵刺痛。

真的要与九哥哥断了吗?

当真要了断?

阿阮魂不守舍地走出大院,乘车走出定国公府,车外忽然传来焦急的唤声,“表小姐。”

她叫停车,掀开帘子往外看,“是你。”

朱珠跑到车窗跟前停住喘气,伸手越过车窗与她手相握,殷切道:“表小姐你这是要回家了?”

“是呀。”阿阮神色黯然,“朱珠,以后我怕是不能常到祖奶奶家来了。”

朱珠琢磨片刻,乌黑的眼珠乱转,“小姐,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把你送到郑府去,你身边不能没个要紧的人伺候。若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有个人为你分忧呀。”

阿阮琢磨着,“嗯,也好,你若愿意,就跟着我一起去吧,反正我是受够郑显烽的母亲了。”

朱珠噗嗤一声笑,“我去帮着你,郑家有人胆敢欺负你,咱俩一起上!”

阿阮忽然又一阵高兴,主动掀开车帘子,“好!快上车!”

朱珠便双臂攀住,两腿一蹬,爬进了车厢。

阿阮欠起身探手拉住她小手,拉她进来,拉她坐到自个儿身旁,道:“那姑母知道你跟着我来么?”

“知道的,我说过了。”朱珠调皮地笑。

阿阮细细看她,“不是叫你来监视我的?”见她要着急反驳,她立刻转言,“那好吧,行了,走吧。”

定国公府与陈府只有一坊之隔,片刻马车便跑到了,侍女上前掀起帘子,阿阮抬眼便看见父亲正负手站在府门内院的二门上,正来回踱着步。

她爹爹一直怕她祖母,因为行事鲁笨,性情不懂曲回,深深不得母亲喜爱,于是他才放了她这个女儿独自去拜见祖母,他自己则站在这儿一直等待着女儿,心怀忐忑的,也不知有没有成功赢得母亲的原谅。

阿阮看了父亲一眼,在朱珠掺扶下提起裙子准备下车,对面陈颢昇看她一眼,很是没好气。

要不是她惹事,他也不会更加惹得母亲不喜,想必这些日子定然是觉得他教女无方。

想到此处,他便又有些气不顺。显然,阿阮也瞧出了他的不喜。

“何事劳得动父亲如此大驾亲迎?”阿阮一边提裙下车,一边说着俏皮话。

陈颢昇吹胡子瞪眼,“郑家的人适才来过了。”

“我就猜到。”阿阮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脸上笑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