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铃儿一打开房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不是唐谷溪,不是林落,而是……冯昀。

冯昀就那么直直地站着,两手端握,一动不动,脸上的那一抹笑,分外柔和。

然而眼里,却染了一层愁意。

“铃儿,此刻天色尚早,不如陪我去院里走走?”她问道,声音轻柔得像是沾了水气,让人拒绝不得。

铃儿乌发略有些凌乱,苍白的面容和红肿的眼眶,皆说明了她昨夜一宿未眠。冯昀借机朝屋里瞥了一眼,见未有异常,稍稍放了心。

淙淙流水旁,晨光熹微。

冯昀看起来精神极好,笑着说了一大堆林寻少时的经历,大多是如何调皮、如何为师父打骂,又是如何聪颖伶俐、如何一点即通。

最后玩笑道:“这林寻的性子啊,也就只有你来配,这林家院里啊,也就只有铃儿你配得上。”

自始至终,铃儿低着头不言语,手指勾在一起,几乎将衣角捏碎。

走了半晌,冯昀不再说笑了。她停下来,转身面对铃儿,轻轻将她的头摆起来。

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颊闯入视线。

冯昀眼里划过一丝心疼,面容僵住,微微蹙着眉头,沉默了良久。

她的手从她头上滑落,抚到她肩上,能感觉出,铃儿的身子在发抖。

“我以为,今早要见不到你了。”

半晌,冯昀才喃喃说出这句话。

铃儿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笑得极为勉强,抬手擦了擦泪,可没想到,眼泪却更加汹涌。

“铃儿,你听着。”冯昀道,“你来了这么久,不如也把我当成林落和谷溪一样,叫我一声姐姐。过门之后,你也就真成弟妹了。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事情,还是当没发生过的好,睡一觉也就过去了。那些想伤害你的人,他们的目的就在此,而你这么聪明,怎能让对方得逞呢?”

她顿了顿,“而且,依林寻的性子,他一旦认定的人,不论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放弃。”

他认定的人,不论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放弃。

“若你还伤心,不如这样想想。不日,你就要和林寻成亲了,成亲之后,你便是他的人,加上落儿她们如此喜欢你,以后还有谁会欺负你呢?再不济,你也是师父师娘的儿媳啊!”她略微苦笑,“就连我,也要对你敬让三分呢。”

冯昀的话娓娓道来,谦恭尊敬,不愧为铃儿心底一剂良药。提起林伯母,她想到了那只镯子,不禁低头去看手腕。

冯昀见她视线偏移,也跟着瞧过去,一眼便望见了那只翡翠玉镯子。她的神情不禁放松下来,展颜一笑,摸起铃儿的手,细细端详。

“的确是佳品。”她缓缓点头,“之前我听说师娘给了你个镯子,一心想着瞧一瞧呢。只是一直没机会,今天可算见着了,真是好看。除了林寻外,我还没见过师娘这么疼人呢。”

她一言一笑说着,铃儿岂会不懂她安慰自己的心思?只是,这一腔好意,于她而言意义不大。

“昀姐姐,多谢你。”她沙哑的嗓音响起。

冯昀反握住她的手,依旧眉眼弯弯,声音更柔和了几分,“想起一个事儿,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我算破格,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其实师娘啊,在嫁给师父前,曾在宫里有一个孩儿,只是彼时南国破亡,那个孩儿和他父亲,皆找不着了,这么多年来,师娘从未对谁提起过。”

她刻意缓了缓,“除了我和师父。”

“师父”那两个字,被她刻意咬得用力些。

铃儿听着这没由头的一番话,最初还不解,想着冯昀为何无端提起师娘的往事。可是听完最后一句话,她恍然大悟了。

冯昀看似在说伯母的伤心往事,看似在说她的孩儿,实则重点是——师娘在嫁给师父之前,就曾……与人有过孩子!

而伯父,对此完全知情,毫不避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齐刷刷闪过一堆东西,纷乱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