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些,讷尔苏回头瞧了瞧“御赦和硕简亲王府”的招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在雅尔江阿眼中,如今永庆叩阍之事,不过是提供一个对太子“落井下石”的好时机。就算不是太子做的,将事情闹大,也能使太子惹一身腥。

太子眼下正是危机,牵扯进“托合齐会饮案”的大小官员现下都被拘禁宗人府,由简亲王雅尔江阿、贝子苏努、辅国公景熙、大学士温达、大学士萧永藻会同刑部详审此案。

此案明面上看只是这些利欲熏心之辈为了“拥立之功”,私下结党,结交领兵武官,心怀叵测;实际上未尝不是康熙对太子的审视。如今,朝野都看着,不少人已经开始算计太子“二废”的时日了,对其他几位有希望代而取之的年长皇子,也各有思量。

其实,就讷尔苏本人来说,对太子亦是全无好感,几年前那顿鞭子他至今未忘。若是换作自己,会不会作出与雅尔江阿同样的选择?想到曹佳氏与曹颙姐弟,讷尔苏连忙摇头,为了自己的私怨,出一时之气,害得妻子伤心,这点他却做不到。

不管如何,还是想去十四阿哥那边再问问,若是十四阿哥与雅尔江阿打的是一个主意,那讷尔苏的行事就要有所顾忌,否则就是得罪了这些倒太子的人,自己不怕什么,就怕非但救不出永庆来,反倒害了他。

*

简亲王府。内院正房。

继福晋永佳穿着宝蓝色旗装,坐在炕上,听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说起近两月府中的人情往来。雅尔江阿地几个妾金氏、吴氏、佟氏、崔氏等人侍立在旁,听两位福晋说闲话。

永佳是年前进王府的,除了崔氏比她小外,其他人都比她大。像是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看着不过三十来许。却已经三十五,只比雅尔江阿小一岁。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说着哪个府的老福晋过寿。准备了什么材质的观音;又是哪个贝子府的小阿哥满月,叫人装点什么礼盒。

永佳进府后,虽然打伊尔根觉罗氏那边接过钥匙账册,但是对于具体的琐事还是交由伊尔根觉罗氏打理。

在王府中,除了病逝的嫡福晋瓜尔佳氏,就数伊尔根觉罗氏位份最尊贵,最受王爷宠爱。其他侍妾都等着看新福晋与她之间地热闹。没想到完颜家出来这位继福晋素日寡言少语,脸上虽是带着笑意,却也让人觉不到热乎气。

进门没几日,王府中就有不开眼的婆子,仗着是先头福晋地陪房,想要试试这位新福晋的肚量,惹出些是非来。

永佳也没多话,直接叫人将那婆子拖下去。打了四十板子,随后又将那人的儿子、媳妇、亲家、亲戚查出一串来,一个没留,统统打发到城外庄子上去。

那婆子媳妇的娘家嫂子,正好是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六阿哥永叙的**,便求到伊尔根觉罗氏身上。言语之间未尝没有挑唆的意思。

伊尔根觉罗氏如何听不出那弦外之音,却是不想生事地,只思量着这些人算起来,就有十来房人,又都是府里用惯了的老人,真撵出去到底自己用起来也不便宜,所以才想着过去跟永佳求个情,单撵那婆子一房,其他人家教训两句也就可以了,既不堕继福晋威风。又落了实惠。

看到永佳坐着那里。面上平平,并无新嫁娘的欢喜。伊尔根觉罗氏不由得觉得纳罕。这简亲王府是八个铁帽子王府之一,又没有公婆在世,就算老王爷有几房老福晋,也都是奉天老宅那边。进门就是当家福晋,她为何还不欢喜?

不管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如何向,面上还是恭敬得很。

永佳原本脸色淡淡的,听到伊尔根觉罗氏的求情,神情越发莫测起来,最后笑了笑道:“何必这样麻烦!”

伊尔根觉罗氏只当是福晋好说话,还暗暗为那几房人欢喜。直到次日,听说那几房人已经被打发到昌平去,她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方晓得永佳那句话的意思,“既然说撵了,何必这样麻烦改主意”。

其他院子里的侍妾,都等着看两位福晋的交锋,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同时也怕殃及池鱼,行事都谨慎许多。

就连伊尔根觉罗氏,心中也多少有些没底,后悔自己先前地鲁莽,新福晋进府,正是立威之时,怎么好掺和?

接下来,永佳的行为却大出众人所料,却像偃旗息鼓般,只守在自己院子里,就是伊尔根觉罗氏与金氏、吴氏、佟氏、崔氏到她那里请安时,也并无为难之意。只是打娘家住完对月回来后,吩咐众人逢五、逢十请安,其他时间不必去她院子里立规矩。

永佳越是不留意这些人,这些人越是心里没底。

想起永佳进门后的雷霆手段,众人算是明白了,什么是名门贵女。完颜府门第自然是不用说,伯爵府嫡支长女,额娘是郡主,堂妹是皇子福晋,这些都是她的依仗。

永佳虽然待人不太亲近,但是对待其他妾室却大度得紧,并没有拈酸吃醋的事。

就是新婚半月,雅尔江阿收用了她的侍女如意,她也不见恼怒地模样,叫人单独给如意准备了小院子,打发人跟着侍候。偏生雅尔江阿似忘记还有如意这个人一般,再也没有问过一句。

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说了会子近些月份的人情往来安排,见永佳不应声,想起关于福晋娘家长兄叩阍的传闻来,笑着问道:“福晋听着。可还妥当,哪里有要添减地没?”

永佳点点头:“劳烦你,很是妥当,只是老福晋那边的白玉观音与年前送到德妃娘娘宫里的重了,若是有玛瑙罗汉,可以换上一尊;没有的话,金罗汉也使得!”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应了。永佳对诸位道:“想必大家也站乏了,先散了吧!”

众人都口称“不乏”。俯了俯身子,随着伊尔根觉罗氏退下。

等众人的身影都不见,永佳的脸色才显出一丝疲色,拄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脚步声,她的侍女吉祥进来屋子。见屋子里没旁人。吉祥走到永佳身份,低声道:“姑娘,奴婢哥哥在前边路口见着了平王爷,问了大爷之事,平王爷让奴婢哥哥转告姑娘,这没两日就入夏,不知大爷那边缺不缺换季衣裳!还说让准备四季衣裳,要不就怕以后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