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只觉得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他竟然也开始走起狗血路线,为康熙挡刀了。他大爷的,就算是梦中,曹颙也是腹诽不已。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是出于忠心,出于对权势利禄的渴望,才会去给帝王挡刀子。

到了曹颙这边,却是除了无奈,只有无奈。

要是有选择,他真想装做反应慢,先是袖手旁观,随后来个呼天抢地。

却是不敢冒险,帝王的猜忌之心,历史或许会发生变动,哪一种可能,对曹家来说,都是又一番风雨。

意识尚未清明,只觉得口干,胸口喘不上气来,曹颙不禁呻吟出声:“水……”

就听到轻轻地脚步声,随后便有杯子送到曹颙的嘴边。

曹颙的眼皮发沉,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喝了一口水。

却是一半喝进嘴里,一半顺着嘴角,流淌到脖颈中。

有人拿了帕子,温柔的擦拭,曹颙稀里糊涂的,虽没有睁开眼睛,却晓得照顾自己这人并不是小满。

外头传来脚步声,曹颙在床上睁开眼,入眼的,便是紫褐色的背影,上面耷拉着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在辫根处,扎着红绒绳,还有桃红色的辫穗。

“曹颙醒了?”门口进来的是十六阿哥,想来是走的急了,喘着粗气。问那紫褐色身影之人。

“回十六爷地话,方才奴婢听见曹额驸要水了。”那紫褐色身影俯下身子回道。

“你也熬了几晚了,去歇歇吧!”十六阿哥一边吩咐着,一边往床这边望来,正好与曹颙对了个正着。

“终于醒了,要是再不醒,怕是要出大事。”十六阿哥带着几分欣喜。大踏步往曹颙这边走来。

曹颙看着十六阿哥,心里却是生出几分疏离。

虽说自己挨的这一刀。并不干十六阿哥之事,但是想着他是康熙的儿子,曹颙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迁怒。

皇权社会,在处于金字塔尖的皇帝与皇子们眼中,其他人的性命不过是蝼蚁一般。

所谓的“考校”也好,“试练”也好,这其中自然不会有康熙的性命来做风险。要是没有猜错地话。那个面生的中年内侍,应是护卫康熙安危地。

他曹颙的安危,却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起这个,曹颙不由地有些心灰意冷。

这个世上,真是爱他疼他之人,除了他自己个儿,只有他父母妻儿。

同皇子阿哥交心,对年迈的帝王产生同情。自己好像有些想当然了。

十六阿哥见曹颙半晌不吱声,脸上有些担忧,皱眉问道:“这是咋了,嗓子不舒坦?”

曹颙的脸上现出苦笑,瞅了瞅不远处圆桌上的杯子,道:“口干……劳烦十六爷……水……”

十六阿哥转身去倒了半盏茶。回到床边,要扶曹颙起身喝水。

胸口的撕裂感且不说,曹颙直觉得眼前发黑,晕眩得厉害,身子似乎不是自己个儿的。被扶起地那刻,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已是低头呕了起来。

他本就昏迷了几日,这期间没吃什么东西。

呕吐之下,先是乌黑的尚未消化的药汤,随后则是绿色的胆汁。

屋子里立时浊气熏人。就是十六阿哥在边上看着。也不禁要跟着干呕。

这忙乱之下,曹颙身上的衣服与被子都被污了。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丁点儿血色。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一滴滴滑落。

这些年来,曹颙第一次察觉死亡地威胁。

在意识要消逝的那刻,曹颙的脑子里想到的是待产的母亲李氏。

要是母亲生下一个男丁,那自己就算是没了,是不是年迈的父母也能将哀思寄托在长孙幼子之上?

“母亲……”在阖眼前,曹颙不禁喃喃出声……

耳边传来康熙地暴怒声,随即曹颙便陷入了无尽地黑暗中……

*

京城,曹府,兰院。

李氏坐在炕上,眉头微皱。初瑜在旁,正向天佑他们几个身边的大丫鬟问话。

天佑身边的大丫鬟是核桃,恒生身边的大丫鬟是小榭,天慧还小,又是一直在梧桐苑,身边原没有大丫鬟跟着。后来乌恩到这边当差,除了有时候教李氏与初瑜学写蒙语外,其他时间就跟着**一道看护天慧。

小榭是大管家曹忠的孙女,今年十四。她父母早逝,跟着祖父、祖母过日子。李氏与初瑜的意思,原是要照看老管家,免了他孙女的差事。

曹忠却是不肯做大,百般央求着,将孙女送过来当差。

“除了梧桐苑与这边院子,还去哪里了?你们可记得仔细?”初瑜问道。

这三人中,数乌恩年长,又是贴身看顾天慧的,核桃与小榭就齐齐地望向乌恩。

乌恩已是急红了眼圈,低声回道:“除了这两处,就跟着两位小爷到东角门的空地耍了耍,再没往别处去了。”

这几处却是方才都已使人找过的,初瑜想了想,对她们几个道:“许是掉到什么不留意地地方,也是保不齐地。你们几个不要声张,等到晚饭后,那边没人了,再过去找找。”

几人应声下去,李氏皱眉道:“这府里人口多了,难保有眼皮子浅的,见是天慧日常戴地,以为金贵。就给密下了。要不,明儿使人到外头地当铺打听打听?”

初瑜摇了摇头,道:“这非金非玉的,不过是借个古意罢了,能值几个钱?再说,今年春咱们府里已是查过一次,有几个品行不端的。都发作到城外庄子去了。留下的都是江宁或者府里的老人,要是为了这个物什。闹得自己个儿没脸,她们想来也没那么糊涂。倒是……倒是二太太早间过来串门,身边带着几个眼生的丫头,不像是府里旧人……”

李氏闻言,点点头,道:“你说的是那两个啊,长得挺水灵地。这两个倒是把绿菊、紫兰两个给比下去了。我问过二太太,说是颂哥儿媳妇的陪嫁。听着这意思,像是颂哥儿媳妇不容人,将这几个颜色好地都打发到庄子去了。前些日子,小三屋子里的丫头回来,这几个不晓得是求了谁的人情,跟了回来。二太太正好觉得屋子里缺丫鬟使,就将那两个搁在自己身边了。”

说到这里。李氏有些为难,道:“到底是分家了,隔房的,也不好去问她们。还是悄悄打探吧,省得闹出来,二太太那边多心。”

“太太说的是。媳妇省得了!”初瑜应下。

她没有言语,心里却是晓得兆佳氏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