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裙子在廊上奔跑,风拂过耳际,满脑海里皆是和姜姨娘最后的对话。

“你是他的生母,有你在不就是他最好的牵念吗,何必多此一举,弄什么三个女人的谎言。”

“你难道指望一个心死之人去言传身教他什么是爱吗?”

“什么?”

“我这心啊,早在很多年前就已死了,我现在活着仅仅是为了我的儿子。而现在……”

“现在怎么了?”

“而现在花儿有了你和容哥儿,他有了家,我便放心了,也终于解脱了。”

“解脱?”

“是啊,解脱,儿大不由娘哦,我现在在他心里的位置怕是排到第三了,好生嫉妒啊。”

“不、不,怎会,你可是大爷的生母,妻妾可随意换,母亲却只有一个。”

她扬唇一声笑,娇颜如花,语调欢快。

这姜姨娘真不是妖精变的吗,竟一点也不像有那么大一个儿子的母亲呢。

“我走了,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话。”

月在中天徘徊,圆如银盘,微风簌簌,廊上竹帘彩纱轻舞飘逸,黑夜里,幽幽荡荡,如孤魂如野鬼。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

娇娘忙把脑子里死气沉沉的场景甩掉,脚下片刻不停,往折桂堂奔去。

紧锁的屋内,两个老女人倒在地上,那脸啊,血肉模糊,比死猪头还要吓人。

剧烈的粗喘,脱力的蠕动,发乱入鸡窝的大太太举起重愈千斤的胳膊,张扬着爪子竟还要反击,姜姨娘不屑的一声哼,挥手打掉。

只看这两人最后剩下的力气大小便知谁赢谁输了。

“贱……人……”大太太骂人骂的口干舌燥,这会儿吐出俩个字儿都艰难。

“贱人口渴了要喝水,尊贵的大太太你要不要?”

“不……稀……罕。”大太太瞪着蹒跚爬起来,背对着她踉跄走至桌边的姜姨娘冷哼。

她不甘认输,也想站起来,可试了几试都以重重的摔在地面告终,惹来姜姨娘数声嗤笑。

她端了一个莲花形黑漆托盘,上面一只海棠红紫砂壶,两只同套的杯子,慢慢坐到大太太身边,倒了两杯水出来,一杯放到大太太嘴边,一只自己一口饮尽。

大太太舔了舔唇,咳了咳干哑的嗓子,终是没抵得过身体的需求,抬起头也喝了。

“还要不要?”姜姨娘挺着一张血痕道道的脸问,得到的自然是大太太一声哼。

“你瞧瞧你,就是这个脾气,得人的恩惠,也像是别人上赶着巴结你似得。”姜姨娘又倒了一杯给她放在嘴边,自己也又喝了一杯。

瞧着她急不可耐的喝干净了,她才眯起眼睛笑着咂了咂嘴,一派粗俗模样,真个是村姑,哪里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娇姨娘呢。

“大太太吃着这茶味道如何,可觉着与平日吃的不同吗?”

“你什么意思?!”大太太蓦地瞪大了眼,恐惧尤甚,忙抠起自己的喉咙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对,你想的不错,这茶水里我加了毒,分量足够毒死你和我。”姜姨娘扔了茶杯,满眼畅快。

“你疯了!”大太太尖叫。

“我没疯,疯的是你,你连自己疯了也忘了吗?”姜姨娘扯过大太太的两条胳膊,拖拽着她将她摔在了佛像面前,而她自己用尽了力气,缓缓的跪倒在蒲团上。

“贱……噗……!”血自她口中喷出,染了满嘴、满脸,她趴在地上蠕动,可怜可恨像一条恶心的蠕虫。

姜姨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吐血的方式很优雅,浓稠的一道血从她嘴角流出,除了染红了她的一口白牙,脸上身上都还干净,一如她此时的心境,平和安宁。

折桂堂门外,娇娘急着让人撞门,“咣啷啷”“咣啷啷”,她把寂静的夜吵醒了,弄的人心惶惶。

凤移花赶到时,折桂堂的院门将将撞开,一众仆婢一拥而入,娇娘正拍打屋门。

“娇娘,你在做什么?”

“大爷,你来了就好了,快把门撞开,姨娘怕是存了死志。”

“什么?!不可能!”

嘴上虽如此说,可心里却已开始惊惶,拉开娇娘,他气沉丹田,抬脚猛踹屋门,“咣啷”,门开,屋内檀香淡淡,入目所见狼藉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