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礼安的声音从一墙之外传来:“阿姨,请您转告她,我已经把我的机车卖掉了,那个欺负她的人以后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也不知道怎么地,那一墙之外的声音似乎近在眼前,用她所喜欢的气息用她喜欢的语调,直把她听得眼眶发刺。

脸深深埋在枕头上,思绪重新陷入混沌之中,伴随着那声“阿姨,再见”沉沉睡去。

依稀间,梁鳕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叹息,叹息声伴随着喃喃自语声“小鳕,也许那孩子和你爸爸不一样。”

这一夜,梁鳕没有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

第四天,临近黄昏,那场让她睡了三天三夜的病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又莫名其妙的痊愈。

梁鳕拨开卷帘就看到正对着镜子打扮的梁姝,问妈妈你要去哪里。

深色中裙配浅色短袖衬衫,一张脸干干净净的,一副良家妇女打扮。

“我跟黎先生约好一起晚餐。”头也不回。

这话让梁鳕皱起眉头,提高声音“妈妈!”

“担心我把你卖了?”

张了张嘴,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梁姝转过头来时梁鳕拉下脸。

梁姝拿起包,换上灰色浅口鞋,往着门口走去,一只脚跨出门槛一只脚还停在门里,没有回头,淡淡说了一句“别担心,妈妈不会把你卖了。”

顿了顿,痛下决心的语气:“还有,温礼安……”

这个名字让梁鳕从斜斜靠在墙上变成挺直脊梁。

“妈妈觉得温礼安不错,那孩子挺有礼貌的,而且还很漂亮,之前远远的就觉得漂亮,当出现在面前时觉得更漂亮。”

她还能期望从一位热爱漂亮男人的女人口中听到建议性的格言?挺直的脊梁松懈了下来,背靠回墙上。

冲着梁姝的背影冷笑,被君浣家漂亮的礼安叫几声“阿姨”就心软了,不去顾忌自家女儿都为那个混蛋流了多少的眼泪。

这事情大约也就只可能发生在梁女士身上了。

心里不是没有埋怨,如果梁姝能从费迪南德身上学到百分之十的为人处世就好了。

关上门,由梁姝联想到费迪南德,再由费迪南德联想到温礼安。

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不出现最好。

敲门声响起,心突了一下。

“妈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门外静悄悄的。

门外的人这会儿可以排除是忘拿东西折回来的梁姝了,梁鳕大约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了,慢条斯理去拿水杯。

水杯放在桌上,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住哈德良区的小子连敲门声也像他平日时吃饭的模样,一板一眼。

慢条斯理地把水倒进杯子里,一边喝着水一边等待第三次敲门声响起。

第三次敲门声响起,拿着杯子慢吞吞往着门口,拨了拨头发,打开门。

“吱哑”一声。

门缓缓展开,第一时间梁鳕没有目触到半旧的耐克鞋,而是一双黑色的女式皮鞋。

抬起头,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穿黑色女式皮鞋的主人眼神淡淡。

看看,她都把谁召唤到自家门前了,说费迪南德费迪南德就到。

呼出一口气,让出身位。

梁鳕又倒了一杯水,水放在费迪南德面前。

这会儿她的状况应该可以算上刚生完病,刚生完病的人自然没什么精神气,她也懒得装模作样以表尊重了。

就是拿出十足的诚意,眼前的人也不会领情。

“类似于我的礼安才十八岁,我不想为难他这样的开场白就免了吧。”顿了顿,“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说。”

费迪南德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脸色不大好,小查理告诉我,在我生日那天你去过我家。”

梁鳕靠回在墙。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家那天来了客人。”

梁鳕一动也不动。

这会儿,费迪南德倒是一副闲情逸致的样子,喝了一口水环顾四周,问她对特蕾莎公主最近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女士,对于那位特蕾莎公主我丝毫不感兴趣,快点把水喝完,然后离开我家,梁鳕在心里碎碎念着。

心里碎碎念,表面假装在很认真听着费迪南德讲关于瑞典现任国王卡尔十六世和他好友之间的事情。

卡尔十六世和该好友因为年纪相差十岁,故而被称之为忘年交,这两人同为斯哥德尔摩大学学生,瑞典国王在自己的回忆录宣称,就是这位好友陪伴着他度过父亲空难时期的艰难岁月。

卡尔十六世登基后,这位好友每年冬天都会来到瑞典陪他狩猎,十七年前冬天,国王摆脱了他的卫队和这位好友越境来到挪威。

在纳维亚山脉,为了引开那只企图攻击国王的黑熊,这位好友失足跌下山崖,到最后连尸体也找不到。

国王对于好友的死耿耿于怀,在好友死去第二年,他把好友刚学会走路的独生女带到皇宫。

第三年,国王对外宣布,继维多利亚公主、飞利浦王子、马德林公主之后,皇室家庭成员中多了一位特殊的特蕾莎公主。

特蕾莎,希腊语意义为收获。

同年,国王宣布,特蕾莎公主将会和他的子女一样在成年后封为公爵,并终生享有瑞典皇室应有的荣耀,这荣耀包括特蕾莎公主其子女。

今年,特蕾莎公主满十八周岁。

不知不觉中,梁鳕从之前斜斜靠在墙上变成挺直脊梁站立着,不知不觉中手心已经聚满汗水。

隐隐约约地,某些事情呼之欲出,直勾勾看着那正在蠕动的嘴唇,精神来到高度集中状态。

蠕动的嘴唇正在说着,“特蕾莎公主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从费迪南德口中吐出的和梁鳕在心里默念出的,无论从说话节奏还是停顿都达到了惊人的默契。

不约而同:她、叫、荣、椿。

背部像那弹回去的皮球,有气无力往着墙。

蠕动的嘴唇还在继续着,以一种极具亢奋的语气:“荣椿的父亲叫做荣沾,在他三十二岁那年死于维纳亚山脉,荣椿的妈妈叫叶卡琳娜,军事杂志著名专栏作家,身兼俄罗斯国防部高级顾问,每年都会受邀请出席联合国大会。”

温礼安,你一定想不到,你口中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有后续报道吧,苦苦地笑着。

荣椿那位光是叫做叶卡琳娜的妈妈已经把她吓得在家里躲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荣椿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特蕾莎公主。

特蕾莎公主?特蕾莎公主爱上了住哈德良区的穷小子,这听起来就像是现实版的罗马假日。

靠在墙上,看着费迪南德。

终于,费迪南德停止了说话,回看着她。

真累人。

费迪南德来到她面前,从包里找啊找啊,终于让她找出一张照片来,把照片往她手上塞,嘴里说着,这是我托人好不容易拿到的。

即使各路媒体绞尽脑汁也无法拿到那位特蕾莎公主的照片,那些人无法办到的事情这住在天使城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却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