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见过父皇。”祁云义跪在地上,向着父亲行礼。

“起来吧,”洪化帝免了儿子的礼,方才祁云义与内侍的话他已是听见了,此时便是说道;“你放心,朕就是撑,也会撑到老四和漠格公主成亲的那天。”

“父皇这话言重了,”祁云义的声音仍是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父皇忧心国事,才会龙体欠佳,安心调养数日,定能痊愈。”

看着儿子沉静的甚至冷漠的面容,洪化帝这一次心里却不曾有愤怒,而是有莫名的悲凉划过,他叹了口气,与祁云义道;“朕知道,因着你母妃的事,你这些年,心里一直在怨朕,怪朕,你一直觉得,是朕愧对你们母子,是朕,害死了你的母妃。”

“儿臣不敢。”祁云义将眼睛低垂,并未起身。

“云义,你是朕的长子,是大祁的太子,”洪化帝强撑着一口气,从榻上坐起了身子,与祁云义一字字的叮嘱,“之前的事,是朕愧对你也好,亦或你忤逆朕也罢,到了此时,朕既往不咎,朕也希望你彻底忘记,不要在放在心上。”

“是。”祁云义声音简短,只吐出了一个字。

听他这般说,洪化帝便是晓得这个儿子心中对自己仍是有愤恨,他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罢了,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罢,朕都不和你计较,朕.....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听着洪化帝这一句,祁云义眸底方才微微一动,他抬起头,向着病榻上的父亲看去,就见洪化帝脸色蜡黄,形销骨立,两鬓斑白的躺在那儿,祁云义心下微叹,即便他从未给予过自己亲情,可毕竟血浓于水,此时眼见亲父如此,只让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你过来,”洪化帝盯着儿子的眼睛,向着祁云义招了招手。

祁云义领命,走上前,在父亲的塌前复又跪了下去。

“朕要你守住大祁。”洪化帝攥住了儿子的手,蓦然间双眸射出一抹亮光,他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一夕间仿佛年轻了几岁般,再不复方才那般是一副行将就木的神色。

祁云义见此,心下便是一沉,他刚欲说什么,竟觉洪化帝的手劲奇大,只牢牢攥住他的手,又是道;“朕就将大祁......托付给你。你不要想着扶持云飞,云飞只适合做一个闲散亲王,他.....担不起这个担子。”

“云祚性格阴沉,野心勃勃,你.....需要小心他。”洪化帝盯着祁云义的脸,似是有无尽的话想在这一刻全部说给儿子,祁云义见父亲如此,心下便是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只道;“父皇身子不好,这些话还是改日再说,儿臣为父皇叫太医。”

“不,”洪化帝摇了摇头,仍是抓着儿子的手,他的呼吸急促,咳嗽声又急又密,祁云义刚欲喊人,就见洪化帝道;“别让其他人进来.....云义,父皇有很多话,要嘱咐你。眼下不说,父皇是怕....日后再没机会告诉你。”

“你是父皇第一个儿子,父皇当年,的确曾嫌弃你母亲出身卑微,也连带着.....嫌弃你。”洪化帝说到此处,声音已是越来越低,他喘着气,接着道;“你后来一天天的长大,看着你小小年纪,便那般能吃苦.......父皇心里......不是没有喜欢过你。”

祁云义身子微震,近乎不敢置信。

“前朝与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郑氏势力庞大,父皇只得承诺,以立云祚为太子来安抚郑贵妃,也安抚郑氏,并接着立储之争,排除异己,培植心腹,来稳固皇权。”

洪化帝看着祁云义酷肖自己的眉宇,继续与他道;“父皇知道,你心中一直恨朕,觉得朕一直忽视你,冷落你,可唯有这样,朕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你无母舅家能够庇佑你,却偏生为皇长子,朕越是重视你,越会将你至于风口浪尖,你可明白?”

祁云义迎着洪化帝的目光,却并未说话。

“当然,你会觉得,朕与你所说的话全是虚情假意.....可不管你相信与否,朕当年......对你不闻不问,一来的确是为了保护你,二来,便是要磨砺你。”

说完,洪化帝看着眼前高大沉稳的儿子,眼底终是有一丝欣慰划过,“在朕的这些儿子中,朕知道,唯有你,才能担此大任。”

“答应父皇,”洪化帝嗓音沙哑,双眸笔直,攥着祁云义的手指因着用力,近乎痉挛般,与儿子开口;“你要守住大祁,要将大祁整理的蒸蒸日上。”

见洪化帝的眼睛中满是期冀之色,祁云义点了点头,终是说了句:“儿臣答应。”

“好!好!好!”洪化帝连说了三个“好”字,可不等他笑出声音,攥着祁云义的手指却是蓦然一松,睁着眼睛倒在了榻上。

“父皇?”祁云义一震,立时上前查探,他将手指放在洪化帝的鼻息之下,脸色顿时一变。

“皇上,该喝药了。”送药的太监进了内殿,映入眼帘的,便是洪化帝举着手指,死不瞑目的样子,而在他身边,唯有祁云义一人。

“是你.....是你......”内侍大惊失色,手中的药碗顿时打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的冲出内殿,口中只道:“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太子.....太子杀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