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扇窗户时,唐舍忍不住上前去看个究竟,刚上前两步,借着屋内的灯光终于看清楚,其实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

贺晨雪见唐舍看到那幅画,解释道:“这是我妈留下来的。”

唐舍道:“你妈就差一支可以将画变成现实的神笔了。”

贺晨雪笑道:“怎么?想夸我妈是神笔马良?”

唐舍道:“太厉害了。”

贺晨雪道:“我妈之所以画这幅画,是因为遗憾。”

唐舍问:“怎么说?”

“在我妈遇到我爸之前,她有过一个恋人,是个船员。”贺晨雪坐在桌前,边吃面边缓缓说道,“我妈每次聊起这个人,脸上都会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唐舍也坐在桌边:“然后呢?”

贺晨雪道:“我妈没能和他在一起长相厮守。”

说完,贺晨雪放下筷子又笑道:“我这不是废话吗?要是他们长相厮守,哪儿有我呀?”

唐舍问:“他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贺晨雪耸了耸肩:“那个船员说,他向往大海,喜欢像大海一样无拘无束,于是就和我妈分开了,然后我妈遇到了我爸,很快结婚,很快有了我,不过后来她都把自己关在了这间屋子里,她之所以会来四川,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离大海很远,可是,她又在距离大海很远的地方,每天思念大海,每一幅画都是大海。我爸知道她在思念什么,我爸也愤怒过,伤心过,但到最后学会了保持沉默,装作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还鼓励我妈作画。”

唐舍听到这,看向那幅画,他似乎可以感觉到,绘制那幅画的颜料中包含了不少贺晨雪妈妈的泪水。

贺晨雪放下筷子:“其实,我妈和你不是很像吗?追求的都是永远得不到真心的那个人。”

唐舍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贺晨雪道:“其实,除了邹婉萍生日那晚遭遇的事情,因为你没料到有周彦和陈志的出现,所以没有查明真凶之外,邹婉萍和艾志文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对吧?”

唐舍道:“人的性格是不可逆转的,这一点我很小就知道,我有个毛病,这些年一直在改,包括现在。”

贺晨雪问:“什么毛病?”

唐舍道:“我认同‘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的道理,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同学抄我作业,我总是不让他们抄,而是很有耐心的告诉他们题该怎么做,可那些同学都很讨厌我,那时候我不明白这个道理,我觉得,要是你学会怎么做了,以后不就不用抄作业了吗?后来遇到我师父,我师父告诉我,人家其实只是想抄作业而已,目的很单纯,并没有以抄作业为借口,让我帮他们补习,是我想多了,不是别人,如果分对错的话,是我的错,而不是别人的。”

贺晨雪问:“你对邹婉萍也一样?对吗?”

唐舍道:“对,其实很多事情,人心里都知道对错的,人心里都有底线,我了解她,所以我用我的方式在预防一些事情的发展,即便是有一天我和邹婉萍没有在一起,我教她的东西,也会让她很好的保护自己。”

贺晨雪笑道:“这就是你的多虑,你想多了。”

唐舍道:“听我说完吧,以前我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好吗?”

贺晨雪默默点头。

唐舍又道:“在我看来,如果艾志文是真的爱她,愿意和她在一起,给她承诺,让她等待,她也愿意等待,那么,我愿意成为她暂避的港口,也就是说,我认命,我不得不认命,因为在一个不爱我的人面前,我做一切都是多余的,她和我在一起,仅仅只是因为她知道我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其实这一点,我也做错了。”

贺晨雪道:“插一句话,作为女人,我觉得,你应该当时和她分开,让她自己冷静的去感受,去思考,去衡量,去选择。”

唐舍道:“可是我做不到,我见不得她无助,伤心的模样。”

贺晨雪摇头道:“所以,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会包容。”

唐舍摇头:“不,并不是,刚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发现了很多关于她和艾志文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吗?细节是会出卖一个人的,她刚和艾志文分开的那段时间,我感觉得到,她是努力想要融入我的生活,可后来,当艾志文再回来找她的时候,她变了,变得冷淡,变得不再喜欢与我说话。”

贺晨雪道:“就是冷暴力。”

唐舍点头:“对,可以这么说吧,而我选择了极端的方式,那就是把事情挑明,质问她,让她选择,不然我就做出选择,于是我和她时常吵架,我和她就像互相拿着火把的火药桶,不是我点燃了她的引线,就是她引爆了我,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看到那枚戒指的时候,我终于释怀了。”

贺晨雪问:“释怀?为什么?”

唐舍深吸一口气:“怎么说呢?我和她就像两个平行世界,实际上是永远无法重叠在一起的。虽然这两个世界很相似,但在细节上会有很多偏差,我所做的就是想让两个世界重叠融合在一起,可其实根本做不到。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像现在一样,可以找到跨越两个世界的办法,搭起一座桥梁,所以,我从那天开始,决定自己骗自己,以前不是有首歌的歌词说‘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到我这就变成了‘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骗’,就像是艾志文对婉萍所做的一样,如果那样可以让她快乐,哪怕是短暂的,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