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楚又忍不住叹气,想了想道:“算了,你爱去哪玩就去哪,其他我会吩咐旁人。”

点点头,萧冷儿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实在抵不住心中情绪,回头冲他笑一笑:“我只是习惯了才要向你解释,你莫要多想。我没有生你的气,就是想到处走走,你……不要放在心上。”

无法阻挡心中那股暖意,庚桑楚柔声道:“我知道,不过,”向她行一个礼,庚桑楚笑靥生辉,“——遵命,萧大少爷。”

萧冷儿心情这才当真好转起来,朝他挥挥手,独自跑开。

努力回忆方才记下的路线,萧冷儿已经懒得去想自己多兜了多少圈子,好容易看见先前一眼瞟过那清幽小院,她心中大喜,正要过去,肩膀上却突然被谁轻拍了拍。萧冷儿吓得几乎跳起来,连忙转过身,入目却是一张把阳光的温暖隐掩殆尽的无伦容颜,这才大大松一口气,拍拍胸口定神:“原来是你啊大哥哥,干吗躲在我背后,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圣沨皱了眉看她,却不说话。但即使简单一个颦眉的姿势,也仿佛要夺去天下绝艳颜色。

萧冷儿略略思考,立时明白,兴高采烈笑道:“原来你先前也看见了我,我还当你没看见呢。这么说,”她一脸坏笑凑近他,“大哥哥是专程在这里等我,你怎知我会来找你?”

圣沨一脸不虞,眉头皱得愈发紧,依然不言也不动。

他越是这般,她便越发的想要逗弄他,却想不通这是何故。萧冷儿眨了眨眼,贼光若隐若现,作恍然大悟状道:“哦——!我记起来了,大哥哥是个哑巴,怎么会说话?对不起啊大哥哥,我明知道你是哑巴还不停向你发问,让你气怒,我真该打。不过没关系,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

“谁说我是哑巴!”圣沨实在听不下去,冷冷开口,面上颇有恼意。

诡计得逞!萧冷儿哥俩好地攀上圣沨肩膀,笑嘻嘻道:“大哥哥从昨晚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凡有觉之人谁会忍心对这么冰雪聪明玉雪可爱的人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简直不可能嘛!所以人家理所当然以为大哥哥是哑巴了。这不就对了,嘴长在脸上是做什么用的?当然是说话来的啊!大哥哥你的嘴型长得这么漂亮,当然更要多说话才能显示它的非凡用途,你说是不是,嗯?”

“你……”

“啊对了!”圣沨甫一开口,萧冷儿又故作惊慌失措地打断他,“人家都差点忘了,人家今天是因为心情不好,这才专程来找大哥哥你谈谈天解解闷儿的。怎么样大哥哥,现在是不是该发挥你的非凡用途、陪人家到处走走了?”她再一次笑嘻嘻凑近他,大眼睛在另外一双大眼睛面前眨啊眨。

良久,圣沨终于做出站了大半天以来的第一个动作——不怎么客气甩开她,往前行了两步,又顿住,微微斜首,眸光潋滟,绝代风华。

“还不跟上来。”

萧冷儿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这地宫虽是在地下,却绝非不见天日。当初修建这地宫之时,只怕所花费时间与财力物力难以想象。萧冷儿初来时候已听原镜湄说过这地宫设计完全出自庚桑楚之手,由此心中对他隐隐的心惊与忧虑更甚。她实在想象不出,他究竟还有多少她没有看到甚至想像不到的才能。唯一能肯定,此人确是今时今日中原武林的一大劲敌。她到来多日,虽然从没有在这里发现出口以外任何与地面相通的所在,但不知为何,地面的阳光在这下面仿佛也无处不在,就如此刻天边昏黄的晚霞也同样透过地面洒了她一身,竟还微微有余晖的温度。

在人们的传诵中,邪恶的力量似乎永远都只与黑暗为伴,但此刻这由庚桑楚一手建立的地宫,竟似比光明更要光明。

脚步顿住,萧冷儿回头望身后一直沉默的绝色少年,他看来没有一点温度的容色,却不由自主给她的心带来微弱的温暖。不由自主冲他一笑:“大哥哥,和你在一起真有意思,天色不知不觉已这样晚了。”

和他在一起有意思?圣沨怀疑。整个下午他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萧冷儿继续笑道:“今天送我到这里就可以,我先走了,改天见。”说罢前行几步,想了想又转身笑道,“对了,忘了告诉大哥哥,我现在住在品花阁,是香浓的丫鬟,名字叫萧冷儿。今天和大哥哥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再见。”冲他挥挥手,转身轻快地向品花阁方向跑去。

为什么会任她牵着鼻子走?

愣怔半晌,圣沨突然想起她的眼睛。是了,她的亮如星辰闪耀的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澄澈没有杂质的光芒,让一个人的眼睛如同盛夏的雪,初春的泉,又像一望无际黑暗中唯一的阳光。

*

抬眼就看见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庚桑楚,向来仪态万方的折扇摇得呼呼作响,一眼可见焦灼。

怔了片刻,萧冷儿这才无意识调笑:“喂,火烧屁股呢,瞧你急得那样。”

庚桑楚一听她声音立时整个人都软了下去,瘫在椅子上,片刻又跳起来:“你跑去哪里了?害我以为你出什么事,给你的信烟也不用,真真急死我。”

萧冷儿取笑道:“这鬼地方全部都是你的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就算我真出什么事那也是被你吩咐人给暗杀了。再说我若当真迷路,只怕不出半炷香时间立刻就有人把我揪到你面前。”

庚桑楚深深蹙眉,那模样当真万般惹人怜。萧冷儿频频摇首,若被外面那几个丫头见了,只怕又要迷得三魂不见六魄。她实在想不透这绣花枕头为何随便什么动作都能做得风情万种倾倒众生。

“你道要自己到处走走,我惟有撤去各处守卫,怕扰了你的心思,又怎能派人去寻你。”

庚桑楚答得随意,萧冷儿却是一怔,立即提醒自己别心软千万别心软,花言巧语谁都会!但手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抚上他紧蹙的眉心,温柔语调也完全不像她的:“我没事,只是事情想得多了,也就忘了时间,你别担心。若当真有什么事,我……”她迟疑片刻,随即因肯定而释然,“若当真有什么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定是你。”

她的温度在他眉间,一寸寸抚平他的焦虑。几乎贪婪的感受那暖意,片刻,庚桑楚拂开她手,退后两步,摇扇笑道:“这宫中暗哨颇多,你平日里若想自己出去,也多留意一些。否则以你三脚猫功夫,若落入甚机关,我怕是要失去一个知己了。”

愣得一愣,萧冷儿喃喃苦笑道:“你用得着时时处处提醒我么?连我自己都快要以为自己多厚脸皮了。”

庚桑楚凝视她眸光一痛,转过身去,心中暗道,他提醒的不是她,却是他自己。

萧冷儿认真看他:“你说没有派人跟着我,我自然信你。既是朋友,我便希望你答应我,日后你做任何事,不必告诉我,但也不要欺瞒我。”

庚桑楚点头应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