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人打她骂她,可是她的身子已经污了,这一身清白已经毁了。

整整一个月,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听着山边呼啸的风声,等着入夜的新一轮蹂蹒。

她以为自己会死,可是没想到,时间久了,她居然习惯了这种肮脏的律动,以及无边无际的绝望。

然而一个月后,她发现月信没来,才真正感到崩溃。

她杀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的柔顺,使身边的男人放松了警惕,她连夜放了一把火,便卷着包袱下了山。后来,她就来到了这里。

人世有许多不公平,韩明珠不喜欢扈文青,却偏要被扈家这样死缠着,裘菁菁喜欢得露骨,却因为阴差阳错,失去喜欢的权利。没有喜欢,便只剩占有,哪怕扈文青再是不同意,她也要想办法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向扈文青示弱,放低了身段去勾引,她歇斯底里,发了疯似地去报复,恶毒的种子生根发芽,变成了一种难以根除的执念。以前扈文青是她窗前的雨露,裾边的繁花,现在,扈文青变成了一杯甘之如饴的毒酒。

联系到家里人,已经是近两个月的事。裘家并不知道裘菁菁被人侮辱的事情,他们一直以为,入豁的人,只有扈文青。

裘菁菁学会了利用,连家里人的怒意,也一并利用了。

现在,她还有利用这个孩子。

她捂着肚子,蜷曲着,柔弱乞怜的目光,使得韩明珠下手时不自觉就偏了几分。鲜血流出来,染红了她鹅黄色的衣裙,像一大片盛放的牡丹。裘菁菁是更适合红色的,她眼睛不够有神,皮肤也不够白,只有被红色衬着,才有三分美态。韩明珠犹豫地掰着那根簪子,周身的灵力渐渐平息,有人走上前来,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放手。”古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温暖的手心,包络着她握紧的手指,慢慢将她带离了那根插在裘菁菁胸前的簪子。裘菁菁看着古夜身后那个面目模糊的男子,由始至终,他也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裘菁菁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扈文青,就像现在,她连他的眼耳口鼻都记得不是很清楚,兴许在她的记忆里,扈文青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被万千女子追捧出来的符号,别人喜欢的,她也跟风去喜欢,她好强,事事都只想占上风,所以在这件事上也完全没有理智。

可是,都变成这样了,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韩明珠的身子变得很轻,像一片快要融化的雪花一样,古夜拥着她,感受着她体内无情流逝的灵力,心里边只剩下一片苦涩。当初扶兰仙子掉下玉桥的时候,通心灵玉已经全开了,凡人肉身一时禁不住这个,孟三生才分出了一半的灵力,在扶兰仙子身上筑下了一道封印。如果化身为韩闲卿的孟三生不死,韩明珠也会一生平安,双生共一命,原来双生子之间,是有羁绊的。这种羁绊,比无妻缘份更深。

“已经没事了。”古夜小心翼翼地分出一道灵力,想堵住通心灵玉中间裂开的口子,可是却无济于事。

“古夜大哥,我好累。”是真的很累,刚才她好像用光了毕生的力气,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她本来还想扎第二下,甚至第三下的,可是她想起这是杀业,她对面不单是裘菁菁,还有她腹中未出世的胎儿,如果韩闲卿要因她而背负这些杀业,那她到底是做对,还是做错呢?离了人道,修的都是功德,她为小夜子修过功德,自然也想为韩闲卿修功德。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古夜心里发苦,他现在拿回了修为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地仙,用一个茶杯去接滔滔洪水,这太自不量力,可是他除了这样,又还能做些什么?肉身崩溃,灵力无主,韩明珠很容易会化作荒魂,不入轮回。他要怎么做?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这一刻,他不知道是骗她,还是在骗自己。

裘菁菁一脸空茫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相依相偎的人,心里空得像一座没有香火人烟的破庙。她不明白,同样是富户出身,同样是女子,为什么韩明珠就能随便抛头露面,为什么韩明珠就能得人恩宠。古夜的出现,不但没有安抚到她,反而激起了她心里那种近乎疯狂的嫉妒。

她的手接替了韩明珠的手,狠狠地按在了胸口上。

她感到了痛,痛得酣畅淋漓。

下一刻,她忍着这狂暴的痛楚,拔下了血淋淋的簪子,朝着韩明珠的背后扎去。

“小心!”公孙四两和扈文青同时出声,可是公孙四两做了六七年的人,一时间还不适应变回原形的样子,她居然比扈文青慢了一步。

“扑!”皮肉被刺穿的闷响,在韩明珠身后响起,韩明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了扈文青而回头。她没想到,关键时候他会这样不管不顾地扑上来,他明明是那样自私的人,可是却替她挡下了这一记偷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护着她!为什么!”裘菁菁的脸上溅了血,扈文青的体温包笼着她,夹着浓郁的血腥味,他挡在了韩明珠身后,继而张臂抱住了裘菁菁,这是一次主动的拥抱,却冷酷到令人窒息。他在韩明珠看不见的地方,反手夺过了簪子,慢慢地递进了裘菁菁的心房。两人用一种拥抱的姿态站立,连在一起的衣襟,已然被血染湿。裘菁菁睁大的眼睛,再也合不上。

“这是我欠的,我想还。就这样。”他替韩明珠挡了这一记,是因为韩闲卿,他夺下簪子杀了裘菁菁,却是为了自己。他是那样一个要面子的人,绝计不能让裘菁菁继续抹黑他,诋毁他。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扈家与韩家已经玩完了,他那个奇葩的娘亲,很可能退而求其次。他戴不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韩明珠,我同意退婚了。”他丢下带血的簪子,丢下死不瞑目的裘菁菁,转身离去。他每走一步,都留着一个猩红的脚印,在雪白的大地上,拖成一道长长的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