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被诅咒的花,如火焰般燃烧着,冥冥之中传来了低婉的咏叹,妖异而凄凉。一滴看不见颜色的水,落在了平静的心湖上,涟漪一圈圈荡开,一浪推着一流,波及到了整个心房。妙妙似乎听见了一个重重叠叠的回声,温柔地唤着:“纤纤。”

纤纤。纤纤。纤纤。

……声音迂回不断。

妖艳的朱红花朵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得众人睁不开眼,妙妙被那光芒刺得飞速后退,却见强光波及之处,花草树木皆往一个方向倾倒,平地里刮起了一阵怪风,躲在怀里的雪兔突然“咦”了一声,道:“这好像是妖风!”

妙妙心头一窒,又退后几步,瞬间脱离了强光的范围,阿木已然冲了上来,拦在了她身前。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又是你!你如今不过是大乘期的修为,凭什么与我抗衡?把纤纤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是朱红。

厌蓝山花妖,朱红。

阿木的双眸映出了一簇妖异的影子,仿佛有个人影,红衣广袖,站在烟幕之中朝着这边笑。周围的雾气越来越重,相隔两尺都看不见对面的人影,众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乱了阵脚,好在有谢轶言压场,暴吼了一声:“拉住你身边的人!”言罢,一手攥住了司锦。

阿木抓握住了妙妙的手,掌心的温度安抚了心间的悸动,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冲突了樊篱涌上心头。妙妙看着那朵花,没来由地生出厌恶。不,确切一点来说,是怨恨。

她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一向心境纯静,可到了这一时,却感觉到了恨,那满满的恨意,像积攒在回忆里的黑水,一点点地溢了出来。

那声音还在蛊惑:“纤纤,你是我的纤纤,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记得我了么?”

雪兔紧紧地靠着妙妙,小声道:“这分明明是妖气,可是他的修为……”

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天仙境界。

小小天仙,如果是当年的紫绡仙君,自然可以轻易捏死他,可是……紫绡变成了古夜,成了凡仙,后又被天雷追着劈了几十年,每劈一次,修为掉一层,现在的情况已经反过来了。

是什么令朱红的修为突飞猛进的?阿木心中闪过一道疑惑。

不知道是谁高叫了一声:“大家别傻愣着,这是仙缘,仙缘你们见过没?这株花已经成仙了,他是来接引我们的!”仙、妖、魔,很容易分辨,众人修为虽然不高,但丝丝香风是清是浊还是看得清明,就着这一声喊,原本在迷雾中发傻发愣的弟子们便像是没头苍蝇般往前冲去。

那鲜艳的彼岸花陡然变成了一扇古朴的沉金大门,门脸缓缓向两边开启,露出了里边青山白鹤。弟子们蜂拥而入,眨眼就消失在了门里。

司锦吼也吼不住,只得腾出手来拉住最懵懂的师弟,却忘记了那边还有个赫连歌。

赫连歌眼睁睁地看着同门的身影消失在门中,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凑个热闹,陡见一只大手从门中伸出来,径自抓向了妙妙。

他暴喝一声:“云渺师妹小心!”说时迟,那时快,阿木与谢轶言同时出手,一人出掌,一人拔剑,与那大手硬拼了一张,一阵狂风吹过,刮得花叶如飞刀般乱舞,赫连歌感觉到脸上剧痛,伸手抹过,才知道脸被花叶割伤了。

身后的水千湄尖声道:“你不进去就别挡路!”竟逆着风,挥出了手里的玉环。

赫连歌没想到水千湄会在这时候对他出手,他根本没挡着她的路,这一记重击,明明是借题发挥,他换位移出一步,蹿去了妙妙身边,史留名掷出一颗巨大的偃甲蛋,手中捏诀,孵化出一只木鸟。木鸟腾空而起,在众人头顶打了个旋,即又俯冲下来,向水千湄扑去。

界时,许重山也放出了一只机关兽,却是一只无头的狗,看来只是个半成品。

“住手!”司锦厉声喝道,伸剑挑向了水千湄。

二对二的局面,竟无人再去管那扇门。

赫连歌此时站立的地方离阿木不足十步,强大的威压自四面八方逼来,压得他直不起腰,他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后山的情形。

是他!赫连歌眉心一跳,跟着两耳嗡嗡作响,竟没有时间去思考。他站错了地方,现在还想要跳出去,已经不可能了。他咬牙看了妙妙一眼,却见妙妙已经甩出了阵旗,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动用阵旗……赫连歌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那十几年都是白废了,被人追棒,被师尊拟作天才的日子,不知不觉就到头的。他承认阿木的修为无上,但面对妙妙,他一点也不甘心。妙妙的骨龄比他还小一些,平时也看不出修为,为什么那么强?

他咬牙吞下口中鲜血,一点一点地直起身子,奋力拔出了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