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潇潇抱着男孩,埋下头去,犹如替代人们蒙受苦难的女神。

滕云深不安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抹去了我的记忆,”他想,“她自己承认了。她没在开玩笑,她做得到。”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夺去人们的记忆?这是邪恶的巫师或者怪物才会做的事情。

他开始接受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了。夜晚有这样奇妙的气氛,在昏暗灯光的领地以外,你会想象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起伏在黑暗之中……

但不会是这样的魔力。与你一起渡过了十二年的女孩子,你对她倾注了所有的美好的憧憬——她却夺走了你的宝贵记忆。

滕云深害怕地退开几步。他想要生气,然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对江潇潇生气的一天。

他理所当然有生气的权力。

当他醒来的时候,脑袋里的知识所剩无几,就和节庆里用作装饰的稻草人差不多,空荡荡的,他甚至连最简单的加减乘除都不会。而或许更糟更糟的是,他还记得除此以外的事情,记忆甚至比之前更为清晰,比如,某年某月某日里,课堂上的老师的表情……无足轻重的东西,不是吗?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滕云深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没让我把这十八年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女孩抬起头来望着他,目光里尽是愧疚。她的眸子闪闪发亮,却又深不见底。

“这样不适合你,”她,“可是,我能够理解。”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勇气烟消云散,“对不起。”她又垂下头去。

滕云深愣愣地注视着她。“我真没用,”他想,“连生气都不会。”可他又能怎么做呢?他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怒火中烧,却无处燃放。

他不能飞起一脚把恶毒的女巫踹倒在地。即使复仇是一个正当的理由,然而,前因后果一无所知,他得保持克制,他得找到真相。

况且,这可是他喜欢了十二年的女孩啊。滕云深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对江潇潇有感觉了。他和她之间从来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往后的交集也只会越来越少。他决定把这样一份不为人知的爱藏在心底……可是,十二年的感情不会被轻易改变,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那么的喜欢她,以至于无法冷静地思考。

“你愿意听我解释解释吗?”江潇潇心惊胆战地着,一边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变化,“如果你愿意,我会很高兴的,虽然我高兴与否对你来完全不重要,甚至,你需要我难过……但是,我还是想要你的故事。”

滕云深捂住了额头,好像有谁重重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他陷入了混乱,而疼痛和晕眩反而可能会让他觉得舒服一些。

他急切地想要摆脱这个状态,逃离女孩,逃离陌生的世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回到熟悉的世界里。

“他呢?”滕云深指着被江潇潇抱住的男孩,他还记得他,他还在意他。无论江潇潇要什么,无论滕云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至少有一不会改变:男孩应该回到父母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