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在滕云深的胸膛里声嘶力竭地咆哮,到处都是血液沸腾的声音。年轻的巫师一阵晕眩,向后退去。

他们犯了错误。枪手并非身处于第一世界。他待在基准的世界里,迷雾炸弹自然伤害不了他。

滕云深盯着枪手——早早发福的青年。对方曾经和他搭乘同一部电梯。他觉得事有蹊跷,却没有深究。他的直觉是对的,但还是没能掌握先机。

枪手咧嘴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某种会在社交网站上引起热烈反响的宠物。当然,此时此刻,滕云深可不认为他的表情是可爱的。他又开了一枪,打中了滕云深的大腿。巫师的血喷了出来,在银色的雾气里飞速蒸发。

女巫开始反击,可她只有一支手枪,而对方的武器是短管步枪。手枪这种东西其实挺靠不住的,要把子弹送到正确的位置上去十分困难,每次射击都仿佛是在扔骰子,而且往往运气不好。

砰!枪手朝盆栽射击。他在基准的世界开火,子弹却击中了第一世界的目标。滕云深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在技术层面上那或许并不是一个问题。

他听到了女巫模模糊糊的叫声。她又中弹了,子弹穿过盆栽击中了她。她还能发出声音,可见枪伤不是太过于严重,要杀死巫师并不容易。

滕云深捡起穿过自己心脏的子弹,爬了起来。

他在枪手惊讶的目光中朝对方的胳膊丢出了子弹。他做到了从第一世界向基准世界发起攻击。当他发现能够这么做的时候,就顺其自然地完成了这一动作、

他也从未尝试过丢出子弹,却对这件事充满信心。子弹上沾满了他的血液,而巫师的血液是特别的,使得他与子弹之间建立起了某种神秘的联系。

子弹扔中了枪手的胳膊。如果可以,他想扔中对方的眉心,然而,时间不允许他瞄准。机会稍纵即逝,他只能把握好一次投掷的状态……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子弹从射手的胳膊上弹开。它给袖子添了一抹血色,颜色来自滕云深的血液,除此以外,再没有留下别的痕迹了。滕云深预想中的银子弹与巫师之间的剧烈反应并未出现。

枪手兴高采烈地又给了他一枪,仍然命中胸膛。这一次,滕云深知道自己恐怕在劫难逃。要害部位挨上三发子弹对于他来说同样是致命的,女巫会死,他也会死。

第三枪蓄势待发。滕云深盯着枪手。恐惧与愤怒……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条身影突然闯了进来。来者兴高采烈地抱着一大堆文件,脚步匆匆。他对正在发生的战斗浑然不觉,就在不经意当中,他闯入了可怕的厄运里。

枪手在短管步枪上装备了消声器,而那只是代表他不愿意引起多余的麻烦,可不代表他会介意杀死额外的目标。滕云深了解他们,邪恶的巫师杀人不眨眼。

凡人目瞪口呆地盯着枪手,以及黑洞洞的枪口。他害怕极了,害怕得甚至发不出声音。

枪手推开了他。呼啦。滕云深捕捉到了一束声音,簌簌作响,犹如即将升上夜空的烟花。声音划出一条耀眼的轨迹。枪手拖着凡人往后倒去。紧接着,爆炸掀起的气浪追上了他们。

滕云深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但是,他什么都没能看见。第一世界的风景褪去了,他回到了基准的世界里,呛鼻的滚烫烟雾涌了过来。晕眩好像木槌似的重重敲打着他的脑袋。

年轻的巫师失去了意识。他失去了对自身形体的约束。他摊开手脚,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而滚滚热浪用力挤压着他的脸。声音渐渐聚拢过来,却微不可闻,宛如月光的低语。

滕云深太困了。他已经适应了上夜班的作息。现在,过去的惯性却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渴望一张床,渴望睡眠……

“醒了?”江潇潇在他耳边说道,“慢慢来。”

滕云深睁开眼来。“我还活着。”他欣喜若狂地想。江潇潇把脸凑了过来,眼神里尽是关切之意,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