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玉秋辞,他片刻也未停,直穿过布帘,往屋后去了。

荀玉卿下意识往后瞧了一眼,但一片黑暗之中实在瞧不出意无涯的神情,两个人离得不算太远,他只感觉到意无涯连气息都并未乱上一分,要不是两人一道前来,他还以为潜伏在这儿的只有自己。

看来真是自己小瞧了天下人,武林中的人若能出名,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本事的。

荀玉卿暗想自己分明早在卜旎那儿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怎么在玉秋辞与意无涯身上还是先入为主。他们俩感情也许混沌不清,但为人跟实力却高深莫测的很,也不知作者为什么一笔带过,这会儿一点底都摸不着。

没一会儿,玉秋辞就大步走了出来,神情焦灼,俊美无比的面容上覆着阴沉,消失在了门外。

荀玉卿见他离开,便也往帘后一瞧,却见窗户开着,月亮皎洁,照在内室的床榻上,榻上躺着林家夫妇的尸体,两人死状安详,粗粗一看,不见什么伤势,面容已露出了死人的灰败。

“走。”意无涯忽然一拽荀玉卿的手臂,两人走出林家,借着树荫与墙影一路跟上了玉秋辞。两人离的不远不近,玉秋辞每有疑心,意无涯都提前带荀玉卿避开,如此辗转了两三个回合,玉秋辞总算安下心来,一路直奔向了花楼。

荀玉卿躲在墙壁之后,瞧着玉秋辞进了花街柳巷,还没来得及赞叹意无涯对玉秋辞的深刻了解,就发了懵,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意无涯的脸色。

“荒唐。”意无涯微微皱起了眉毛,他低声问荀玉卿道,“这烟花柳巷之地,你可还要继续跟着?”

“跟!”荀玉卿坚定回道。

无论是现在的情况也好,还是来自一个现代人对古代青楼的憧憬也好,荀玉卿都必须得跟!

意无涯脸上微露赞许之色,全然不知道荀玉卿心中别样的心思,倘若他知道了,说不准就二话不说把荀玉卿丢下了。两人并没有大摇大摆的进花楼,一来荀玉卿长得比里头的姑娘家还要美上几分,进去怀疑叫人是来砸场子的;二来意无涯长得太过正直严肃,容易叫人起疑是不是捕快叔叔来扫黄。

而且如果玉秋辞还在楼中,岂不是打草惊蛇。

所以他们两个人悄悄的摸进了后头的楼阁,也就是姑娘们住得地方,阁内自然是少不了莺声燕语,但比起前头的热闹喧嚣,却未免显得清冷了许多。意无涯与荀玉卿的轻功路数不同,但两个人却都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燕穿云》走飘逸轻盈,荀玉卿就好像是一阵微微拂面的清风,一朵无端落在花上的蝶,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阁楼的房梁上,他的衣裳上的白纱轻飘飘垂落着,被他一把抓住,收在了腰间。

意无涯贴紧了房梁,底下有三两个偷懒的龟公正在碎嘴,屋内也有两个姑娘好似在说话。

“莺绿还没回来么?”屋内一个娇媚甜腻的女音响起,轻悄悄的。

另一个声音微粗些,倒也温柔,说道:“他还没去呢。”

“真羡慕他,好命的很呢,只要随便在那些大老爷那儿服侍一两个时辰,就有大笔大笔的银子。”那甜腻女音轻哼了一声,似有些怨恨,“难道我不比他美,不比他温柔么?”

荀玉卿与意无涯对视一眼,不由得皆摇头苦笑,只当是些拈酸吃醋的小事。

“他自然是样样都比不上你,可我瞧着那山猪面具就觉得吓人的很,哪有胆气服侍他们。”那温柔女声道,“我看那面具凶蛮的很,想来人也不是什么多怜香惜玉的主儿,纵然出手阔气,谁知底下皮肉受不受苦呢。”

“说得倒也是。”甜腻女音似乎被说服了,哼哼了两声,不甘不愿道,“我可不挣这个卖命钱。”

不多一会儿,最里头的屋子打开了门,走出来一个婀娜多姿的——男人,他脸上少说擦了好几层粉,眉毛画得很细,嘴唇嫣红,样貌倒是不难看,瞧瞧他的手,只是黑了些,因此脸上敷得粉虽厚,却叫他看起来白净了许多。

这大概就是莺绿。

他洋洋得意的扭着杨柳般的腰肢走了过来,底下的小奴见着他,皆把头低得深深的,恭恭敬敬道:“莺哥儿好。”

“唉哟喂。”莺绿的声音好似扭了十七八个弯儿,缠绵的很,他瞥了眼那原先嚼舌根的屋子,鼻子一哼,冷笑道,“乖得很,这世道啊,总算还有人知道什么叫做礼数呢!”

他最后一句刻意抬高了音量,好似故意叫屋里人听见一般,把小小的竹扇挥了开来,扬手道:“好了好了,杵在这儿做什么,偷懒找死么?忙活自己的去吧。”

这花楼后头的阁楼围成个四方,好似一个天井式的构造,姑娘们住在前头,原先两人正是从后头摸进来的,便知道这后面围成的三处都是空楼,并不住人,只是放着酒与柴火之类的杂物,也鲜少有人往这后头的庭院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