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净撇撇嘴。

若像薛嬷嬷那般的,就算放出窦家去,以后的事情,周老太太会不闻不问吗?诸如儿子孝顺不孝顺,媳妇子有没有欺负她,她敢肯定周老太太会偶尔关注的。可是平嬷嬷……

她拿眼睛瞅沅大太太。

好像不用对她太上心。这个人,在沅大太太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最后竟对窦家漠不关心,那又何必去管她的琐事。

她突然间怀疑起,沅大太太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沅大太太笑了一下,并没有问窦妙净为何知道这么多。只是就事论事地说道:“她出去拿了多少,那是咱们五房的心意。至于他儿子会怎么待他老母,那我们却是管不了了。我打算多给她添一些。方才五十两从公中里出,我的体己再出一百五十两。”怎么也要凑齐两百两,不让三房的薄二太太小瞧。

这样一来,沅大太太给了银子,五房又出了一份,等于是两份。对待一个恶仆都如此大方,知情的人只会觉得五房及五房的沅大太太是个心善的人,而不知情的人,也更无话可说了。什么舌根都嚼不到沅大太太头上。

“那也忒便宜了她。”窦妙琴绞着帕子,恨恨地道。她一想到平嬷嬷在沅大太太面前如此猖狂,就恨不得立刻撵她出去。一个拿客气当福气的,还指望她能有什么良心发现。她的目光微闪,迟疑道,“娘,要么我们捏了她的户籍……”

窦家从老祖宗开始就有的惯例,打小跟在身边的下人若是要放出府去,一律去衙门把他们的奴籍更为良籍,让他们晚年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窦妙琴刚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说起来平嬷嬷算是跟着沅大太太一起长大的,她为人的确糊涂,但也万万没到要阻碍她更籍的地步。她这么说,沅大太太会不会觉得她太过狠辣。

沅大太太没有怪她,笑道:“你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这事情我心里自有评断。倒是该想想,你们晚饭想吃点什么新鲜的没?我叫人准备去。”

扯开平嬷嬷的话题,窦妙净就松了口气,挽住沅大太太的手臂道:“我要吃子姜鸭。”

“你呀!”沅大太太宠溺地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眼神里不知不觉流露出一抹遗憾。

饭后三个人一起去给周老太太昏省,周老太太也刚用完膳,正跟薛嬷嬷两个人吃甜瓜。招呼三人也吃了几块,就早早地打发两姊妹回云露居了,只留了沅大太太跟她说话。

天色还早,从华恩阁到云露居的路不远,一路上栽种了不少树植。周老太太不太养花,她喜欢朝气蓬勃且常年都油绿茂盛的植物。所以五房栽种最多的要数各种松树了,每一株或高或矮都修剪地整齐而不失挺拔的气度。尤其是那几株精贵的罗汉松,还是窦沛当年刚接手庶务时,专门从灵隐寺那边移栽过来的,叶冠或如云或如球,加之松针的笔直坚挺,圆润中蕴含锋芒,每一株看上去都似乎浸染了诸多禅意。

不过窦妙净还是最喜欢那些鸽子花树。每到四月的花期,整树的鸽子花次第开放,异彩纷呈,洁白如云一般飞满整棵鸽子花树,像要携着树去天上似的。

她跟姐姐叽叽喳喳地说着一园子的树,说要么在云露居辟出块地来做花房,她想种花。银屏与迎香两个远远地跟着,不想打扰窦妙净难得的好兴致。

窦妙琴为这个提议很高兴,说道:“这是好事,省得你整日闷在屋子里,也算有个事做了。”

窦妙净“嘻嘻”地笑,心里明白,沅大太太已经开始打算教姐姐管家了。而今世的她,依旧没有这个机会,所以姐姐怕以后整日去宝杏阁的时候,她会无聊。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明白归明白,她还是觉得一股失落。

原来有些事,终究是改变不了的。

她强撑起笑,不想姐姐怀疑什么。正想说几句俏皮话驱散心中的不快,猛然间看到芙颜带着平嬷嬷从旁边的小径走过。

必是怕平嬷嬷再冲撞了二人,所以避开往小路走了。

可那树影之间,本来好端端走路的平嬷嬷忽然投过来一眼,让窦妙净心里兀地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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