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如此战战兢兢,周老太太疼惜地把窦妙净搂进怀里,温声安抚道:“我们阿囡很好,不好的是别人。”

窦妙净在祖母怀里使劲点了点头,微微一侧脸,暗暗冲僵住脸的窦妙如吐了下舌头。

“不——”窦妙如便听到自己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她惊恐地瞪着窦妙净,仿佛变得不认识这位从妹了。

怎么会这样?窦妙净怎么会变得如此有心机?

她陡然转过神,扑进罗太安人的怀里,急急撇清:“祖母,我没说过,我真的没说过这样的话。是妙净诬陷我,是窦妙净诬陷我的!祖母如此疼爱我,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人都愿意服侍孝敬祖母,怎么会急着要嫁人呢!”

罗太安人气得身子发抖,发髻上的点翠步摇颤得仿佛要把上面的翠羽抖下来。她暗暗咬牙,竭力控制自己对窦妙如的厌恶,抬起手抚她的背:“你要为了祖母,一辈子不嫁人?”

窦妙如的身子一凝,只好硬着头皮答是。

自己待这个孙女怎么样,旁人或许不太清楚,可自己再清楚不过。三房子嗣微弱,窦妙如因不是男身,打一出世就不受重视。薄二太太眼里只有蒲哥儿,而她这位祖母眼里,又何曾有她?

她就不信,这么多年来窦妙如心里就没有芥蒂没有怨恨。

为了侍奉祖母不愿意嫁人——这样的谎言,既不动听,又假得可笑。

窦妙净也是没有想到,前世在自己面前处处显露出机智不凡的窦妙如,此时此刻却如此愚钝。

罗太安人最好名声,她年轻的时候为了得到窦三太太的名,不惜勾引自己的表哥;中年时为了大儿子窦津能够入职京畿要员,不惜让三房大伤元气添补上许多银子,才谋得世袭佥事一职,也让自己得了个“太安人”的封号。以至于三房现在都没有喘过气来,许多事情都要靠着长房甚至是五房的脸色行事;老来时,为了遗世流芳,从自家姑爷手里夺了薛漪来抚养,还惹得人人都以为是薛家人先弃的薛漪,令薛漪毁了这半生……

而此刻,她的孙女却言之凿凿地说着,要为祖母守贞。

传出去,岂不就是她这个老太婆的苛刻,不让孙女嫁人。

原来是她把窦妙如想得太聪明了。只怕罗太安人眼下不发作,这件事也会永远成为她心头的一根刺。

罗太安人的手像干柴似的,一下一下地刮着窦妙如的背,把窦妙如刮得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苏太夫人则搂住一旁低啜的窦妙琴,轻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祖母会给你做主的。”

“我们两家的事,你来插什么嘴?”罗太安人顿时睃过来一眼,那双耷拉着褶皱皮肤的眼睛里,露出冷津津的凶光来。

好像要把苏太夫人整个人都戳穿。

窦妙净可不想把苏太夫人扯进来。正要说话,周老太太按在她背上的手忽然一重。她抬起头,看到祖母微微地摇头,便只好闭嘴了。

苏太夫人却并没有因为罗太安人迁怒于自己,而盛怒相对。相反,她只是云淡风轻般地笑了笑:“三嫂糊涂了,公公在世时说了分家不分宗,现如今不过是从姊妹间有了龃龉,怎么就成了两家之事?莫不是三嫂近些年名声水涨船高,想要分出去单过?这事情,倒是要同大伯商量商量的。大伯的性子我们都知道,怕是不容易答应。这么多年且不说我们妯娌几个,就是连上宁波的二伯与四伯,不管生意上的,还是稼穑农桑,哪项不是这个房头帮衬着那个房头。蒙大伯看得起,这些年细心栽培湛郎,窦家里里外外的庶务也是一项项地亲自教给他,要不了几年,三嫂您那里就是要修房添瓦,不也得先报备了湛郎吗?所以,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让人觉着生分,您说是不是?”

罗太安人真是气得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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