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没有兑现他的承诺。我没有等到他还我本子,等到了却是本子遗失的事实。我流尽了眼泪听他说谦意的话。我颤抖的从病床上上爬起,我跌到地上,我抓住他的手,疯子般抓紧他的手臂,喉咙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他惊恐的瞳孔暴露出他的慌乱。他语无伦次的嚷道:“……你……你怎么了?……我……我会还你……你别这样……我一定把它还你行吗?……”

“医生……”他大叫。那声带里含着的恐惧……

我几乎半跪在地上,我腿毫无力气,可我还是紧抓那双手不放……我劈头的长发遮住了我的半边脸。我的眼睛还在流泪,面部除了泪,没有任何表情。

“医生……医生……”他怕了乱叫,他双手僵在空中,雕塑般……

他发颤的嗓音把三个护士和两个医生招了来。那年老的医生看到这情景,指挥那护士强行把我搀到床上。那年轻的医生指挥那个手拿针剂的护士强行给我打了一针镇静剂。“一个本子值得这样吗?不要命了吗??都多大了???”从我的臀部拔出针头的护士对我毫不客气的说。

我静了下来,半睁着眼,依然看着莫言。

“你怎么能让病人那么激动?你不知道她的大脑受到了撞击不能太过激动吗?出去……”那老医生目光严肃的斥责莫言。

“……我……”他想解释。却被胸前带听诊器的年轻的医生堵了回去:“有话出去说,你跟我来……”他双手插在白色的大褂口袋里,风一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莫言紧跟在后面。我目送他,直到那门响起了砰的声响。我转脸看那护士……

“没事的……”她轻声对我说。

那护士是余雅丽。一袭白色的她如天使般对我笑。我听到那满头银发的医生长叹一声,踱步离去。我不想说话了,我闭上了眼,停止了思想……

此后的十天内,莫言每天早上七点半准给我送饭,每天一样粥,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把饭盛到我碗里,放在我床边的桌面上,最后乖乖的走开……

我手捧那碗米粥,眼泪汹涌而出……

他又来的时候,又做了粥,盛好了又放在我身边的桌子上。收拾好饭盒又要离开……

“明天别来了。”我依在窗前,对身后的他说。

“你明天出院……”

“是”我回答。

“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自己行。”我回答。

“呵呵,看来我是多余了……嗯,好,好运……”

“是,我会好运的。”我面对着他。

“哦……”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淡蓝色的本子走到我身边:“忘了还你,昨天从一位老者那里找到的。应该是这本吧?”

我双手接过,捧起那本子放在胸前。悲喜交加。

“呵呵,看来是该离别了,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

“是,是该离别了……”我重复了他的话。

“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把那本子紧紧的攥在手中……

“是分别,也是开始……”

“是!”他笑。搭搭肩,拿起饭盒:“真的要走了……”

我笑,眼含泪花:“好运……”

“好运……”

出院的时候,我告诉了了越儿,说我在医院。越儿急急的从X市放下手头的工作来到了Y市,并和他的一个同学来接我,他把我安排到了个他同学以前居住的旧房子里,陪我呆了一天,便被无数个电话给烦得召了回去。我独自徒步在一室一厅的房子里,有了短暂的安定。我安静的躺在单人床上,渐渐的睡意入侵占了大脑……

若大的房间,我光着脚踏着温热的地板,瘦弱的身体被我旋转的舞步所带动,天蓝色的棉质裙角摆起了圆形的弧度,双臂平排在半空中,我仰起头,目光围着那顶圆环的五色的吊灯形成了一个椭圆的圈……

客厅里壁镜中的我在跳跃,在起舞。我的及腰的长发如柳絮般飘飞,冰冷的面孔上显露那张平凡普通的五官……

我闭上眼的那一刻,旋转的旋晕使我跌落在空旷的地板上,我躺在地面上,眼角滑落了一滴冰冷的泪。

陌路的城市,我又见到了那个十年前那个苍白美丽的女人。擦肩的瞬间,我的心隐隐在作痛。相隔了十六年,她的美丽已不如从前。她穿着素雅的套裙,目光柔和的望着手细挑圆脸大眼睛的小女孩。微微的笑着。那女孩平视她,用甜甜的的嗓音笑叫她“妈妈”。商场里,我愣在那儿,呆呆的站在她的对面。她抬头看我,对和蔼的对我淡然一笑,最后牵着那大约十六岁的女孩悄悄离去……

我还呆在原地,我傻傻的笑:“她认不得我了……”

可我还在期待什么?等待什么??又想要证实什么???

此刻,我如十岁一样,什么都不期待,什么也不等待!更不想证实!!我只要我简单而平凡的生活!!一个只有一个妈妈的生活。

……

出院后的第三天,我买了台式电脑,装了网线。我成夜的坐在电脑前,

手指又轻敲起了那冰冷的健盘……

我的书在世面上发行了,有一些人知道了我的名字。我想,我已经对得起爸爸了吧?!对得起我的努力了吧?!可我为什么还不快乐??呵呵,命运是张网吗?或许已经网住了我的心智,于是,我有了短暂的累,短暂的疲惫。

镜子里我面容逐渐衰老,我看到了眼角细细的皱纹。我想起了莫言的话:“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有什么资本这么冷傲?”

我颤颤的伸手触摸着有些苍白的面孔,平凡的五官答了一句:“我没有资本!”

那么,我还要工作,还要生存,还要生活,更重要的是我还要实现我对我母亲的承诺。我不能再食言了。

我给我妈妈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并说我已经找到了工作,很快就会接她与我在一起的,她不语,而只有我才知道那笑的真正的含义。

我对我妈妈承诺了无数次,而这一次,我认了真。我听到了那发自心灵的感动。那是妈妈从未表露过的。

我从不刻意拉关系交朋友,从不在外留宿夜不家,从不娇言苟笑。

因而生活既平淡又平凡。

我的世界没有爱情,只有亲情与友情。

二十六岁了,想自己也要做点什么吧。

呵呵,工作,要工作……

为了自己,为了妈妈……

站在天城时装公司的写字楼外,我告诉自己我要得到那份工作。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输的太多了。鼓足了勇气踏了进去。我问了门口的保安人事部在哪儿。便直穿大厅。辉煌大胆设计,简单而现代的大厅无不彰显公司的雄厚的资金实力。我无暇欣赏那几近完美的设计。我要做的是要得到那份工作,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我走向大厅的一角直穿拐角处的走廊,我在挂有“人事部”牌子的门前停了下来,我深深的呼吸,算是平静一下不平静的心吧。之后,我敲响了门……

“请进!”一个男高音。

我推门而入。

“你好!我是萧寒。之前打过电话的。”我走了过去,递交了我的简历。我安静的站在那儿等着那个人跟我说话。

“哦,我等你很久了。”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抬起胖胖的手臂做出请的姿势。一张并不和谐的脸对我温和的笑了笑。

“谢谢!”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提包放在双腿上,静静的等着他说话。

中年男人翻开我的简历,圆滑的眼迅速的扫瞄我的文档。

“萧寒?”他抬起头正看我一眼。

“是。”我对着那三十岁左右的脸回答道。

“以前做过文秘与销售?”

“是。”

“为什么不做了?”

“为了寻找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我们公司不注重学历!”

“是,否则你不会儿在这儿接见我!”

“你觉得你能胜任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吗?”

“现在说胜不胜任实属无据之实。实力总能证明一切。”

“嗯。”他点了点头,盒上了我的简历。“请跟我来!”他起身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臃肿的体形暴露无疑。他跨步向前……

他带我坐电梯上了七楼。在有总经理门牌前停了下来。用食指与中指响了门。直到里面了有回应。他走了进去。而我还停留在门前没有动。一分钟后,那人事主管走了出来,抬头对我说:“萧小姐,总经理要对你进行考核。现在你可以进去了。”说完便离开了。

他走后,我心不能平静。我总是会在最后一关出错,而我今天不能再出错了。“那么,好吧。该来的都来吧。”

我敲门而入。

豪华而大气的办公室。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我。

“你好!”我对着那背影说。

“好!”他缓缓转身。

“我们又见面了!”他说

我呆了。怎么可能?可一切又都是事实,我想一切都是闹剧:“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我转身欲逃。

“嗨,不想得到这份工作吗?”他嚷道。

“想,但我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我答。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看来,我说的没错,你天生就是一个懦弱的女人!”他大声嘲讽道。

我停了下来,转身愤怒的看着那个可恶的家伙。

“你天生这般冷酷?”

“和你没关系吧?”

“但你现在已经和我有关系了!”

我忍无可忍,大步跑到他面前,恶狠狠的盯着那高傲与调戏的眼神。粗暴的夺回我的简历……

“想拿走吗?”他后退嘻笑。上仰右臂,那简历便被高高的置于空中。可恨,那家伙竞高了我半头。“没那么容易!”他满脸的怪笑与痞气。

“莫言!”我大叫。对我的过激的反应,他吓了一跳。惊了一下:“你这个女人,要做什么?难道就不能温柔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