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南门锦泽担忧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轻易地死在外面,便让人前去保护。护送这二人前去,直到两人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且离京城不远的一处村落碧水村,虽然偏僻些,但起码穆王二人衣食无忧,安全也是能够保证的。属下观察了几日,虽然穆王走得匆忙,但该带的钱财倒是一样没少,这点钱,足够他们以员外或者地主的身份过上三五辈子了。

之后回禀主人,他就算完成了第一件任务。而他的任务这个事情,主人的要求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他便严严的闭上嘴,没有透漏分毫。就连他的训练者也没有多嘴询问,所以,虽然他完成了任务,却错过了考核,导致他至今只有戊一个字的代号。

而现在,也不知道主人是怎么认出他的,他也没有多想,拿起信笺就飞速离开了。

这个暗卫离开后,仲锦墨出了一会神。反应过来,仲锦墨立即开始井陉,照这么看来,他的状态不太对劲,受到南门锦泽的记忆影响太多了,他需要即刻克服这些负面状态。

回忆了一下当初夏洛特给他做的心理辅导,仲锦墨坐到椅子上,一手搭在桌上抻着额头,开始放松身体,清空脑子里所有复杂烦扰的想法,放空心情,引导着自己。

“你现在正坐在沙滩上,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大海上蓝蓝的,没有波浪。”

“有一把伞遮在你的头顶,你只觉得温度适中。”

“你看到远处,那里有海鸟在飞翔,微风拂过,海面渐渐起了波澜。”

“你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让大脑被新鲜空气所洗涤。心灵平静。”

“涨潮了,水波荡漾间,轻轻拂过你的脚踝,轻柔的舒适的……”

……

“陛下,陛下?”郑卓轻声唤道。

仲锦墨偏头看了一眼殿门,外面传来了郑卓小声地叫唤。

奇怪,那么小声,怎么会听到呢?仲锦墨将疑问放开,“郑卓,进来吧。”

然而等他发出声音,仲锦墨才发现他此时的状态有些奇怪。实际上,他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反而似乎是……感知到的。

这个状态有些新奇,仲锦墨便感知了一下地辛的位置。

咦,怎么会是大花瓶旁边?那里根本藏不住一个人……的吧。但看着地辛缩在那么一个小角落,仲锦墨也不确定了。

就在仲锦墨利用感知能力感知地辛位置的时候,地辛突然看向仲锦墨的方向,见到不知道什么场景,愣了一下,便偏过头去揉了揉耳垂。

仲锦墨觉得奇怪,感知他自身的情况,殿门被打开了。郑卓小心翼翼的站在仲锦墨面前,“陛下,陛下。”一声声的呼唤?

觉得很吵,仲锦墨直接出声,“行了。”

终于感觉到耳边安静了,仲锦墨睁开眼睛,看向郑卓。

郑卓也不多说,安静地将换好的热茶放在仲锦墨面前,茶盖轻轻地盖在茶杯上,锁住热气。半个时辰前端来桌上的点心,仲锦墨一口没吃。

那种感知事物的感觉太过神奇,仲锦墨一时之间没能从那种新奇的感觉中挣脱开来,他漫不经心的端过茶杯在手上把玩。杯身有些热,但他却不觉得难受。似乎,在刚刚的感觉过后,他本身对于温度的感知能力有所下降,这里可以换句话说,他的耐寒耐热能力加强了。

但郑卓吓了个够呛,可别烫到了陛下。因为陛下本身对茶并没有多上心,态度可有可无的,平常的时候奴仆泡茶便会泡的热一下,等陛下想喝的时候,温度便会正好合适。

“走吧。”仲锦墨说着,站起身便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五个时辰后,碧水村。

暗卫戊在连续赶路后,终于到到了目的地,此时已是酉时,日落之时。

农家老人三三两两的聚在村里的大槐树下,拿着大蒲扇扇着风,有些小孩在边上乱跑胡闹,脸上挂着可爱的笑颜。低矮却错落有致的房子里,偶有一两家的烟囱冒着炊烟。

暗卫戊径自往当初穆王落脚的地方疾驰而去。

房子是青砖房,与其他人家的土坯房截然不同。房间中堂亮着灯,隐隐绰绰的。这也是烟囱还冒着炊烟的一户。

离得不远的地方,暗卫戊就听到了屋子里一阵一阵的咳嗽声。

“你好些了么?”一道温柔且蕴含着关心的声音响起。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暗卫戊辨认出出声的正是假死的穆王。

这么温柔的声音,难以想象是穆王发出来的。就好像声音稍微大点,都会将他心爱的人吓到一样。

暗卫戊在房顶上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穆王从堂屋出来,倒了盆水。

戊突然出现在穆王的面前,将主人所写的信件拿出来,一言不发地递给穆王。

看到突然出现,浑身上下只露着眼睛的暗卫。穆王心下惊讶,带着警惕,面上却无殊色。毕竟,他看得出此人并无恶意,只是很镇定的接过信件。没有直接打开看,而是向前走了一段路,到了厨房的门口,才拆开来看。戊跟在后面。

穆王,或许现在称为卫凌志,看过信件,心情低沉的沉默半晌,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戊询问道,“皇兄可还好?”语气里有着亲近怀念,却也有痛恨,倒是叫戊觉得奇怪,他也不多话,就算听见卫凌志的问话也没打算回答,闷葫芦一样的。

卫凌志对于当今竟然能这么轻易的找到他们的住处这件事,并不觉得惊讶。本身他假死的后续都是皇兄处理的,想到这,卫凌志觉得有些歉意。但转念一想,却又有些不渝。脸上的笑意便减淡了些。

他发现,一直以来,他的爱人对上面那位的态度挺不一般的。这让他很是觉得心里不舒坦,但从他找人调查的结果来看,这两人又确实没有交集。但,既然这个暗卫可以找到他们隐居之地,想必偷偷给爱人递个消息轻而易举。

一时间,卫凌志心下只觉复杂。或许,他的爱人也是上面那位派过来的,刻意让他远离庙堂的棋子,不由得,卫凌志一阵无力,差点栽倒在地。

暗卫戊一惊,急忙想伸手去接,手伸到一半,卫凌志自己稳住了,他便赶紧伸回了手,装作没看见。除了主人,其他人都不需要在意。

或许他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他的小戏子打开了堂屋的门,轻声呼唤道,“相公?”唤了两声,又开始咳了起来。

卫凌志一急,把信塞到戊的手里,“我明天把回信写好,放到厨房蒸笼上,你到时候来拿就成。”说完,匆匆忙忙跑过去。

他扶住咳得厉害的他的爱人,曾经艺名为兰薇,艳绝天下,如今化名为蓝晖的人,“你怎么跑出来了?”声音轻柔,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埋怨和浓浓的关心。

“看你半晌没回来,便出来看看。”这嗓音,确实好听,委婉动人。每个话音背后都好像放着一团锦缎,柔柔滑滑的,听着舒服。而被关心的对象,卫凌志则勾起一抹笑容,成熟中平添了几许柔和。

“快进去吧。”卫凌志半扶着蓝晖进了堂屋里,很快将门掩上。实际上,戊是直接翻进来的,卫凌志家的大门早早的就锁起来了。

他们很少和周围的人交流,但因为卫凌志学问不错,在村里担任着教书先生的职责,因而也没人因为两人不太合群而多嘴多舌。毕竟,卫凌志教孩子识字几乎可以说是分文不取了,偶尔蓝晖做好了饭,还会给村里的孩童带些零嘴。

因此,村里人也隔三差五的送上一篮子鸡蛋,一把青菜什么的,算起来,也算相处和睦。

而这边,仲锦墨突然有些后悔下旨让六皇子进礼部了,谁知道这个皇子是不是过于纯孝了,在谢恩时,竟然委婉,或者说没那么委婉地表示想让他取笑她母妃姝贵妃的禁足。

那天,在南门锦泽说出“你越界了”四个字的时候,就注定了会对勉强算是宠冠六宫的姝贵妃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然而,现在这个便宜傻儿子怎么会那么单纯?当初南门锦泽金口玉言,“姝贵妃禁足三个月。”现在才半个月不到,就想着早点出来?

“承清,做好你该做的事。”

南门承清的脸一白,却还是梗着脖子等仲锦墨发话。

“姝贵妃教儿不当,禁足半年。”

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仲锦墨一样,南门承清灰败着张脸,点头谢恩,内心满是对母妃的愧疚之情,以及他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对父皇的敬畏警惕之心。

处罚得有些狠了,不过这样,六皇子才不会因为小事来打扰他,仲锦墨抬手挥挥,示意六皇子可以走人了。

仲锦墨本就烦的不行,除了作为南门锦泽所需要处理的大大小小的政务,对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的平衡,以及对冲他而来的阴谋的警惕调查之外,还要查找可能的任务。

当初的任务,每一次的都是正面的,且造成的结果不差。过程是可以由仲锦墨自由发挥的,但是必须达成结果。

仲锦墨猜测,良性的精神体才会对研究院的研究产生积极的作用。

所以,这一次,不管任务是什么,肯定与“皇帝”这一层身份有关。从南门锦泽本身的角度来看,他的人际交往关系并不复杂,大概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可以概括。不管怎么说,他是君,其他人是臣,就注定了他能做到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可以整理的信息有这么几个,仲锦墨觉得会有帮助。

一是他拥有最大的权柄,可以做很多利民利国的好事。

二是他拥有全天下最好用的暗卫和死士,

三则是,作为南门锦泽,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国家命运。而过去的因或许也会在以后开花结果。

四是他有六个皇子,在他现在还没有立下太子的时候,谁都有能力去争一争。虽然,南门锦泽是比较倾向于立中宫皇后所出的九皇子南门承宸为太子的。只是,过早地立了太子就像是立了一道天然的靶子,于国于民都不算好事。

况且,他膝下已有六子,就算百年之后就是后继有人的,更何况此时他正值壮年……这么一想,仲锦墨突然觉得有些别扭。

咦,突然有一种快要抓住任务的感觉。仲锦墨赶紧回忆刚刚他是在想什么,好像就是立储君的事情。仲锦墨突地眼前一亮,或许,任务就是让他培养合适的继承人,让日后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继承大统?

想了想,在第二个世界待的四年多的时间,而这个世界真算起来应该是……多久呢?两个月?一天?还是三十七年?

自觉找到了方向,仲锦墨也不着急了。不行的话,还可以试试最开始想到的潜意识里渴望回到现实这一招,虽然这一招还没确定具体要怎么做。他当初是很自然的在睡梦中过渡的。

不过,夏洛特等人肯定是密切关注着这个实验的,这边一发现不对,想必很快就会把他的意识导回现实世界的。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夜晚了,仲锦墨好奇“他”能不能借着掌控这具身体的,便写了几个字,等纸干了默默的塞到枕头下,等待着睡意一点一点侵袭着他的清醒。

仲锦墨睡着之后,暗卫交班,岩蔚终于可以守在寝宫了。他有些开心的一遍遍扫视主人的睡颜,恬静安好。

看了半晌,被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小石子射在额头,才微微掩饰了一下炙热的目光,进入认真的工作状态。反正主人就在那里,随便怎么都能看到的,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心底砰砰乱跳,一点也不合格,太失败了。岩蔚微微动作,敲了敲自己的心口。

和岩蔚一块当值的某暗卫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老大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人再次醒来了,目光像刀片一样射过来,那道目光里面蕴含的情绪……是痛恨?!

岩蔚才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主人休息的时候没把帐幔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