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几人口口声声相称的“琼姑娘”,本名唤作陈琼,是李淮安母亲一位族妹的女儿,比李淮安大约年长个半岁不到,因其父母早逝,自小便养在了国相府中,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李淮安本想求着父亲李准为自己做了主,将陈琼许配与自己,却不想这女孩儿家近些年来竟然迷上了医术,终日里去寻些草经医术来看,终归被李准给发现了:想这堂堂国相家的养女,不潜心修习女经女德,却一心想要去做一个下等的医婆,这要是传将出去,莫不要给国相大人的老脸给丢光?

李淮安为了不使陈琼受骂,更是为了自己将来与陈琼的婚事,便苦口婆心去劝陈琼在面子上头暂且把对医术的修习给放到一边,专去做些女工读些女经来给李准看,也好让陈琼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有些好形象,为自己将来提亲添上几分砝码。

然而这陈琼生得娇柔软糯,却是个外柔内刚的主儿,看在李淮安的面子上虽是勉强应允下来此事,但却也要求李淮安潜心用功、多读圣贤,莫要再由着性子去放浪淘气,否则惹恼了她,便也要不管不顾去学医。

这一招倒也的确好使,李淮安这般无法无天的人,就连父亲李准也管教不得,唯独对这个陈琼俯首帖耳,生怕自己在外头闯的祸让她听了去,自己这个未来的媳妇儿便要打了水漂。

李玉、司马玉秀两个自然晓得好友李淮安心里头的这些小九九,一听消息,便赶紧与教头叶闯匆匆赶到国相府,把门的侍卫一看是这两人,哪里会阻拦,立马往旁边一站,将人给放了进去。

那名来通报的侍卫带着三人入得府后,径直便往府内侧边厢房而去,行出片刻,便已到了一处雅静的屋外,三人刚刚停歇下来,却听到屋内有人带着半分哭腔在道:

“琼儿姐姐,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再为难我了,这《本草经》是往前不知多少朝传下来的孤本,你若去集贤殿要来这本书,定当要有御史台的批文,你是咱们国相府里头的小姐,借本书虽是不难,但却必然要被父亲知道,到时候问起责来,你我如何担待得起?”

“你们这些人可笑也似,”李淮安话音刚落,屋内便又传来尖细的女声,“我要学医,既不会害人,又不曾犯法,为了你们家里头的面子,便要把我的兴趣也给牺牲掉,这便也罢了,做不得医生,莫非看看书也不成了么?”

这番争吵动静着实不小,屋外的李玉与司马玉秀听了,也只好噤声苦笑,原来不是李淮安方才戏弄宫女被陈琼晓得,而是这陈琼不知从哪儿听得集贤殿里头藏了《本草经》的孤本,以她对医术的喜爱,自然当费尽了心思想要去钻研一番,只难为了李淮安,当真要在他父亲与陈琼之间里外不是人了起来。

既然已经走到了国相府上,那名李淮安派出来的侍卫又是一副苦相看向众人,只差没扑通一声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了,李玉与司马玉秀晓得这趟浑水躲也躲不过,便只好撇了撇嘴,往那门前走去。

“咳!”李玉怕突然闯将进去,要让屋内那两位男女尴尬,便在外头先故意咳了一声。

这一声对里头的李淮安可当真如同天籁,赶忙扑到门前将门打开,将屋外头的几位救星连拉带拽地给“请”了进去,两手一摊,朝向陈琼道:“琼儿姐姐,你看,这下连玉殿下和司马少将军都被惊来了,你且让他们评评理,这本书你到底是合不合适借来看?”

这陈琼却早已经是梨花带雨,向着众人哭道:“谁不知道玉殿下与司马小将军想来与你要好,这定是你请来的说客,想要学你爹爹糊弄与我,没那么简单!”

“琼儿姑娘,”李玉却是尴尬地笑了笑道,“你且误会了,我与玉秀只是恰巧从国相府门前经过,想起来看看淮安,不想撞到你们在这争执,怕你们一家人伤了和气,便来看看,你且放心,我们虽与淮安要好,但也绝非不讲道理之人……”

“是了,”司马玉秀也是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琼儿姑娘,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本事家务事,但我们晓得淮安向来淘气,没少修理过他,你且把委屈说出来,我们帮你做主则个。”

“呸!”陈琼听了,却是立马脸泛红云,啐了一声道,“什么小两口,我可不晓得你们胡说什么。”言罢,还不忘去白了一眼李淮安,两边的腮帮子鼓的老高。

“就是,玉秀你这家伙说话没遮没掩,我还没与父亲去提亲呢,哪里来得与琼儿姐姐是小两口!”李淮安却也是一吐舌头,装模作样朝着司马玉秀怪道,脸上却早是眉飞色舞起来,瞧向陈琼红扑扑的脸蛋上尚且挂着泪痕,竟也觉得十分可爱起来。

“好了,好了,”李玉心思毕竟比司马玉秀细腻些,生怕这玩笑开得过头了,再惹得陈琼更加生气,便赶紧圆场道,“琼儿姑娘还是说说,这《本草经》到底是何物事,你就这般想要借来看?”

陈琼一听,晓得刚才自己与李淮安的争吵尽皆被旁人从屋外听到,不觉脸上更显得红了一些,便低头轻声道:“《本草经》是百年前一位名医遍尝百草之后所著的药集,相传其中许多味草药的用法甚是巧妙,常人体会不得,我本以为此书早已失传,不想前些时日听得集贤殿的几位大人走路时议论起此书,这才晓得宫里头便存了孤本,你们晓得我对医术很有兴趣,所以便想……”

李玉听了,眼珠一转,轻声宽慰道:“琼儿姑娘,非是我不通情理,只是从医这门差事,非但要常近些污秽之物,还要与患者有肌肤相亲,对女子而言,着实是不甚方便,所以咱们中原各国,从来就不曾有女子来从医的,这既是礼法,也是成俗……”

“你看,”陈琼却是嗔道,“还说不是来当说客的!殿下是一国王子,将来保不准是要登上大宝的国君,怎地却与常人一般的世俗,你们男子能够读书写字,能够披挂上马,甚至还能三妻四妾,随心所欲,难道我们女儿家,就连由着自己的兴趣做点事情,也要被如此百般约束?那敢问殿下,咱们这个楚国,是否只是你们男人的楚国,女人尽皆都是猪牛羊马一般的奴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