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人退了。

唐煜以退为进,将蛮军的先锋放上了城墙,又趁这支军马立足未稳之际,恰到好处地杀了一个回马枪,蛮人为他们的骄傲与轻敌而付出了代价,非但首轮攻击受挫,更是在铜丘前,留下了足有两千人的尸体,而上得城头的千余人马,更是全军覆没。

而再看楚军,一战之后,战死约有三百,伤者约两百,面对蛮军所动用的两万军马,这样的对换比例已经算得上是出类拔萃,更为重要的是,铜丘的城头,中楚的军旗仍在猎猎飘扬,而铜丘军的士气,也在这样一场胜利之后得到了极大的振奋。

然而,这样的一场失利,或许是略微地挫伤了蛮军的士气,但要想伤到蛮军的根本,那是远远不够格的,唐煜知道,在十万蛮军的面前,三千人的伤亡,不过是刺破了一名巨人的手指一般,非但不会让这名巨人生了退意,反而会愈发地激出他的凶性来,接下来等待楚军的,定是更加残酷的战斗。

容不得楚军有更多的时间去休整,一日之后,蛮军卷土重来,依旧是两万兵马,依旧是不计伤亡的进攻,似乎他们心中笃定,这样一座只有数千名楚军把守的城池,根本犯不着动用更多的军队,楚军赢得了一时,终归赢不了屡次多番。

三五阵箭雨之后,蛮军依旧是抛下了近千具的尸体,然后架上了云梯,攀登城墙。

一阵奋力搏杀之后,蛮军依旧是从城墙上撞开了缺口,然后一拥而上,在城墙外围抢住了最前沿的阵地。

唐煜一声令下,枪阵再次出动,只是这一次,众军却发现上来城墙的蛮军已经人人配备了一面生铁圆盾,在楚军的长枪出列之后,蛮兵迅速地聚拢起来,举起圆盾相互掩护,紧紧相依围作一团,楚军纵是几番冲刺,也只能在盾面上“叮叮当当”地撞出一片的凹陷出来,而蛮军却仍然牢牢地占据在城墙外沿,掩护着身后越来越多的蛮兵翻身上墙,铜丘城头的军力对比,眼见着就要达到了五五开,众人心知,再这么下去,楚军的防守优势将要彻底丧失。

“将军!”早有一名副将跪拜在了唐煜身前,“若再破不了蛮子的这个铁王八,我军休矣!”

唐煜何尝不知道,他大手一挥,要动用他的第二张底牌:“郑兴东何在?”

“末将在!”郑兴东率五百军士候在唐煜身后,自前一战起便被唐煜雪藏,眼见着其他弟兄浴血奋战,自己只能苦等将领不得出手,心中的那团火早已烧得通亮,闻得唐煜来唤自己,赶紧抢步上前,跪领将领。

“你带本部人马,不计代价将蛮军盾阵给破了,否则,提头来见!”郑兴东本就出身铜丘军,又在南线历练一番,生还铜丘之后唐煜对其器重有加,而现下正是好钢用在刀刃上的时候,唐煜哪会对他再存半点客气,厉声喝道。

“诺!”军情火急,将领如山,再加上郑兴东求战心切,既有唐煜放言,顿时战意澎湃,高声应到之时,身子早已经回转过去,“嚯”地一声抽出刀来,招手便领上了五百人马,心急火燎便往蛮军的那个“铁王八”杀去。

长枪奈你不何,那且看看咱们中楚二郎的刀如何?

郑兴东一马当先,高高跃起,如同天神下凡,如同泰山压顶,抬脚便往一面蛮人的圆盾踏去,只听“哐啷”一声,这蛮人吃不住郑兴东整个人的重量,手一松,顿时一面圆盾已经跌落在了地上,而这蛮子更是手臂脱臼,面色惨白,却连疼都来不及叫一声,已经被郑兴东撞到了面前,挥起一刀,头颅便已经咕噜噜地滚落在了地上。

“杀!”

郑兴东意犹未尽,怒吼一声,还未等得身后诸军赶上来接应,自己已经侧身一让躲过了一名蛮子斜向削来一柄钢刀,然后持刀的右手往回一收,曲起手肘来再往那蛮子的胸前一顶,那蛮子躲闪不及,顿时龇牙咧嘴地吃起痛来,往后一个趔趄,正想调整气息,却又等到了郑兴东的左拳,只见自己眼前一黑,被郑兴东一拳砸在了鼻梁骨上,“嘎嘣”一声,鼻梁碎得如同豆腐渣也似。

这蛮子惨叫一声,早已丢下刀来,捂住脸就想往后退去,而郑兴东杀得正酣,岂肯给他活路,三两个跨步上前,又逼到了这蛮子近身,右手早已又展开来,横过大刀往那蛮子的喉咙处一切,“噗嗤”一声,鲜血淋了郑兴东满头,而再看蛮子,双目已经尽泛出白来,痛苦地想要去捂住自己的喉咙,却耐不住腿脚已经发软,没几下便瘫在了地上,眼看没了活路。

郑兴东身领铜丘军的校尉,武艺自当不凡,叶楚青在宁洱一役便瞧见过他的本事,但此番远远见了,更觉得郑兴东似乎是将此前三番五次战斗所积攒下来的仇恨,尽皆宣泄在了这群蛮子身上。

不过想来也是,铜丘城已经是铜丘军最后的防线,这样一支承载了太多历史与荣耀的军队,若连自己的老家都守不住,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存于世上?

郑兴东刀锋所向,蛮军的盾阵立马被杀出了一条通路,接下来的五百楚军,便如同五百头饿了许久的猛虎,沿着郑兴东的方向一头扎进了蛮军阵中。

这些蛮子本就专心在抵挡着楚军枪阵的攻击,哪里能料到从肋部突然杀进来这一支虎狼之师,顿时哭爹喊娘、人仰马翻,纵使是几个蛮子的将校舍了性命试图来阻挡郑兴东部的突击,却奈何阵型已经散架,在楚军的长枪大刀双面夹击之下,转眼间便被刺死在地,余下的蛮人更是腹背受敌,疲于应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紧接着一个地倒下。

“杀呀!”郑兴东再怒喊一声,重新抢回了主动权的楚军齐齐发力,从后向前,从左至右,再一次地将蛮军压制回到城墙边缘,只是这一次的蛮军死战不退,仍坚持了许久,直到郑兴东浑身浴血,与另几位楚军将校带领敢死之士跳上了城墙,冒着随时可能被蛮子拖拉下去的危险,去砍头颅、斩手指,终于再一次地将蛮军的攻击给击退了。

只是这一次,唐煜四下望去,铜丘城头已经满目疮痍,双方将士的尸体堆叠如山,即使是自己最后派上去的郑兴东一部,此时也已经折损了半数以上,全军的伤亡,恐怕远远大于上一次的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