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任由她胡闹的时候,他替她顶罪的时候,他期期艾艾送她礼物的时候,他依依不舍去学艺的时候……

原来他的每一个时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她。

但现在那双好看的眼睛,包括眼睛里的她,都一去不返。

今后千年万年的岁月里,他将永远的陷于黑暗中。再看不见天的蓝,看不见海的宽,看不见旌旗招展,看不见她,笑语嫣然。

“青澜哥哥,还痛吗?”她问。

“还好。”青澜笑了笑,“阿沫,我以为你哭了呢?”

“哭?才没有。”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隐下哭腔。

“那就好,我听到你的声音,鼻子有点嗡。”

“呃,大概是……这里药酒的味道太冲了。”阿沫道,“我在这里蹲了一天,许是鼻子过敏了。”

她麻利地拿过纱布,帮他换药,“你这几天还是要小心,伤口若发了炎,可真是要命的。”

绑好纱布,她在他脑后扎了个飘逸招摇的蝴蝶结,自己看了都忍俊不禁。“好了!”她忍住笑道。

似无意中想起,她又道:“对了,上次父王寿诞,我做了根拐棒送他。父王收是勉强收下了,却老大不高兴,说我嫌他老了,才送这样的礼物。我看这柺棒现在拿来给你用倒是不错,权当盲杖。”

青澜笑笑,“哪里用得着,西海是我的地盘啊!以前常说,一根水草、一块礁石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现在倒真的是想睁也没法睁了……呵呵,阿沫你就放心吧,回去以后啊,我除了乐得不用再读书写字了,其它都无大碍。”

阿沫点点头,却终于还是红了眼睛,缩到他的怀里,“青澜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光想想,就觉得一定……一定疼死啦!”

青澜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就抠下来那会儿有一点点疼,现在早就好了。”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那块封住双眼的纱布,道:“你说父王和姐姐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青澜宽慰她道:“上阵杀敌,受点伤是难免的。父王他们,伤心那么一会儿也就好了。他不总嫌我爱闯祸么?这下没了眼睛,只好天天在家听他唠叨,说不定他心里多高兴呢!”

阿沫“嗯”了一声,眼泪却还是噼里啪啦往下掉,青澜摸摸她的头,道:“好啦,你是打算哭到什么时候?”

他夸张地伸长鼻子闻了闻,“嗯,好香啊!阿沫是炖了什么好吃的吗?”

阿沫这才想起来,拍拍手站起来道:“对哦,我差点忘了,青澜哥哥,我给你炖了鱼汤。”

她起身去瓦罐里盛了一小碗,撇去鱼肉,光剩清汤,递给他道,“喏,你喝喝看。”

青澜喝了一口,有点吃惊,“你自己炖的?”

“嗯啊。”

“小公主什么时候也会做这些事了?”

“嗯,刚学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是最讨厌这些煮饭啊,缝补啊的零碎琐事,但跟璟华在一起后,因为他吃得挑剔,竟不知不觉也成了烹饪的一把好手。

青澜吃起来可比璟华快多了,她这里刚走了会神,他已经把一碗汤干掉了,咋咋舌头,意犹未尽,“阿沫,怎么没肉?”

阿沫噗嗤一声笑了,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去璟华那里晚膳也是说了同样的话——“怎么没肉?”似乎是他们西海的标志问法。

她又去瓦罐里盛了一碗,夹了一大块鱼肉,坐到一边,先帮他细心地挑去鱼刺。今天这锅鱼汤让她好有成就感,平时她炖一锅,璟华能喝下一小碗就不错了,求他都不会再添,当然更从不吃肉。所以今天她盛给青澜时候,竟也一时忘了要给他夹肉。

青澜拿筷子夹了几次,却总戳不中那块鱼肉。阿沫笑了笑,从他手里重又接过碗来,道:“来,我喂你吧。”

她夹了一小块,又仔细检查了下,确定没鱼刺,才送到青澜口中。

青澜心满意足,阿沫喂一口,他便吃一口,从未有过的细嚼慢咽,只盼这小小一碗鱼汤,永远也喝不光才好。

待这一碗见底,阿沫见他胃口甚好,便又去盛了一碗。她低头盛汤的时候,突听青澜问:“阿沫,是你叹气么?”

“没有啊,怎么啦?”

“哦,我似乎听到有人叹气的声音,以为是你。”青澜笑了笑,遂道:“不过许是我幻听了。璟华送了我支箫,我白天常常吹,搞得耳朵里也总是有嗡嗡的响声。”

阿沫笑笑,又喂他吃了一碗,便服侍他躺下休息。

直看他睡熟,这才打了个哈欠,悄悄溜回到自己和璟华的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