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至于说要杀她,但也曾数度冷落,她一次次地想了法子哄他,找来美女陪他,这才又令他回心转意,重新对自己好起来。

她是他第一次从他的眼神中读到犹豫,读到茫然,读到自责。

纵然只有一刹那,也令她胆战心惊。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威胁!

她决不允许有人可以在纣王的心中占比他更重要的位子!

所以她竭尽所能,使了各种手段,哄着大王,希望他能够忘记比干,把那件令他头疼不已的烦心事抛诸脑后。

可事情并不如她所愿。

如今比干这一病反更令纣王天良发现,痛定思痛,深深懊悔,甚至自责。

他还说要去看望比干,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那么,等下叔侄病榻重逢,抱头痛哭,大王是不是更要着恼了呢?是不是从比干处回来,就要把她砍了?或者打入冷宫呢?

不行,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抹了抹莫须有的眼泪,惨淡着脸孔,行礼告退,仿佛也在深深忏悔,自己贪一时之欢,做了这许多糊涂事。

纣王见苏妲己走了,叹了口气,招来宫人替自己绾发更衣,打算去看看比干。

这个王叔,向来脾气耿拧。他是最小的一个叔叔,论岁数其实比他还小了那么几岁,但向来光风霁月,厚德流光,所以被先帝受命为托孤辅政大臣。虽然自己早已不再是“孤”了,但这个“政”倒是一直都尽心尽力地辅着,还辅得很好。

纣王想,等一下见到王叔,还是要好好劝劝他。自己疏于朝政确实不对,以后定要精简为民,跟着他学习治理国家的方法。但妲己那边,也不至于杀了那么严重,王叔对她也许是存了偏见,自己再劝劝。

这两个人,在自己心里都极其重要,失了谁,都会伤心难过,却为什么总要水火不容呢?

纣王边走边想,到得到摘星楼下,卫兵刚要打开大门,后面急急传来一名宫女的声音。

“不好了!大王不好了,娘娘她突犯心疾,恳请大王速速回宫,见娘娘最后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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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干不过是三日未进饮食,且体力透支,这才不支昏迷。

他醒来,仆从给他端来米汤。他却摇头,说要吃空心菜。

仆从们赶紧去后院,将那日日挑担来卖空心菜的丫头唤了进来,他便立刻好了一些,强撑着坐起来。

“哪有你这么笨的?你是天族皇子,怎么还当真跪了那个昏君,还一跪就是三天!”阿沫朝他白了一眼,满心不痛快。

“我跟你说啊,这个纣王受了你这一跪,定然是要折寿的。我估计他不出三年,就要完蛋!而且不单他完蛋,整个商朝的气数,都给他赔尽了!”

璟华勉强笑了笑,望着窗外的一朵浮云,默不作声。

“璟华,你不舒服么?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阿沫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虽然是把自己叫来陪他,却一直沉默不语。盛世美颜上,如同预见了悲伤的结局,浸透着无法描摹的哀凉。

“没什么,我只是触景伤情。”

璟华勾起没什么血色的唇角,缓缓道:“比干一生忠良,与纣王亲如兄弟,为何长跪三日仍唤不回他一丝良知?”

阿沫被他的郁郁感染,也叹了口气,隔了半晌,却突然问:“璟华,你知道玹华大哥让你来,是想让你体悟什么吗?”

这句话,璟华不知听进去没有。他看着窗外的那朵浮云入神,凤眸中却隐约涌现出痛楚之色。

阿沫并未因此而绕过他,她紧盯着他故意回避的眼神,咄咄相逼道:“你这么聪明,连我都已经看出来的事,又怎么可能不晓得?玹华大哥就是想让你认清楚,不是所有的亲情都像你想的那么好!你干嘛不承认!”

她不知是气,还是心痛,喉咙有些发紧:“璟华,有些人,就算你为他做得再多,牺牲再大……哪怕你一次次豁出自己性命去帮他,去维护他,可在他心里却永远只觉得那是应该的,是你天生就欠他的!

璟华,你知道吗?他是石头心,是最冷酷,最自私的家伙!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

“够了!”璟华突然转过头,大声打断她。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过分,吸了口气,缓缓…道:“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纣王,那便算了。如果……是别人,那么沫沫,我不想下次再听到同样的话。”

“我说的当然不是纣王!”

阿沫倔强地昂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命忍住,大声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那么那么喜欢你,可他却从不知道要爱惜,一次次把你推到火坑,差点毁了你!他凭什么!轩辕璟华,你告诉我,他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