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宜儿起了个早,沐浴更衣后,便去了涟漪院,李氏刚起,宜儿侍候着她梳妆,待一切收拾停当,已是辰时过半,母女俩就乘了车,朝宫门去了。

到了西华门外的下马碑石,马车自是不能再走了,宜儿随着李氏下车,早有一名上了年纪的内侍公公迎了上来,宣了声“有礼”后问道:“敢问夫人小姐可是杜侍郎府上家眷?”

李氏忙着应了。

那公公道:“洒家姓齐,份属尚宝监的,因受了杜大人之托,故才特地去坤宁宫讨了这个差事下来,夫人小姐如果都妥当了,这便随洒家进宫吧。”

这便是杜子悟曾打点过的尚宝监掌司太监齐公公了,李氏见有人照应,心方稍稍定了定,回身同下人吩咐了一句,就携了宜儿跟着齐公公进了西华门。

皇后懿旨上只宣了李氏和宜儿二人,那些奴婢丫鬟自然是不能跟着进宫的,而且二人又无品阶,在宫中行走是坐不得轿,乘不得撵的,所以,只能跟着齐公公,一步一步的朝里走去,这皇宫又大,这般一走,竟是去了大半个时辰,所幸这齐公公到也称职,一路上都给二人讲着宫中的一些禁忌以及那些娘娘主子的喜好性恶,这些个东西齐公公说了,她们一时却也记不全,不过当个闲话,权当解闷。

到绣清门,齐公公便停了步,道:“过了这绣清门,再往前便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了,洒家因为职称阶品的原因,没得娘娘传召,不敢冒然而入,便只能送夫人小姐至此了。前面自有坤宁宫的宫人引你们进去,皇后娘娘慈爱,性子温和,很少有大发雷霆的时候,你们大可宽心,小心回话就是,别的便没什么要嘱咐你们的了。”

李氏应了,连忙递了个红封上去,齐公公拿在手里掂了掂,很轻,当是钱庄的银票,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纳进怀里,唤了一个宫人过来,引了李氏二人入了绣清门,往坤宁宫去了。

这坤宁宫自来便是皇后寝宫,重檐庑殿顶,气势磅礴却又不失精巧,雕栏玉柱,鎏金彩瓦,自是明净不凡,只是李氏和宜儿此时却哪有闲情欣赏这景致,二人皆微垂了头,不敢随意张望,亦步亦趋的跟在那宫人身后。

到了殿外,那宫人道:“夫人和小姐请在此稍候。”说完,也不管二人有什么反应,她径直进殿回话去了。

到二人被引进大殿,上前参拜皇后娘娘的时候,已是一盏茶过后了。

殿里的摆设富丽堂皇,宜儿却没心思细赏,因为从跨过殿门开始,她便觉察到有几道目光一起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敢抬头去看,也不知这殿里究竟有多少人,只是恭顺的跟在李氏身后,直过了几层落柱,这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了叩了头,跟着李氏唱诺道:“臣妇(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吉庆祥和。”

就听皇后娘娘道:“平身起吧。”

母女俩称了谢,这才站了起来,只是仍旧垂着头,不敢抬头张望。

“赐坐。”

这宫里赐的坐不过是张小绣凳,坐着并不舒服,加之二人心中终究有些彷徨,又不敢坐实了,这般半坐在绣凳上,反而比起站着的时候尤为费劲吃力。

待二人称谢坐了,就有一人啧啧赞道:“娘娘,臣妾听闻杜侍郎是出自青湘侯府,家教规严,今日见了,果真如此。这是头回进宫吧,能如此周全,循规蹈矩,也是难得了。”

就有另一人道:“可不是么?臣妾也听说了,杜夫人是出自汀南李家,这书香世家出来的名门闺秀自是落落大方,可难得的是,杜小姐这才豆蔻年华,竟也能如此知书达礼,秀外慧中。”

皇后娘娘便笑着道:“杜夫人和杜小姐不用太过拘束,本宫今日宣你们进宫,不过是想跟你们闲闲家常,并无其他的什么事。”

李氏和宜儿应了,这才微微抬头朝上望去,正中凤塌上坐的自是皇后娘娘姜氏,戴了凤冠,穿了一件桃红的锦绫凤仙裙,和头上的一对嵌珠双龙点翠簪遥相呼应,显得华贵端庄,不彩自艳。而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的却是个熟人,宜儿看上去的时候,明微公主正眨巴眨巴眼睛,对着她笑,宜儿微微颔首示意。

而凤塌下面,一左一右还坐了两位贵人,左边一个,桃凤眼,嘴角未语先笑,生得极美,身穿五彩的琉璃衣,整个人明媚动人,宜儿起初便觉得这位贵人看着极是眼熟,后来才知道这人是雷妃,大理寺少卿雷韬的姐姐,那位名列京城四美的雷茜的亲姑姑,这姑侄俩生得像,也难怪宜儿一眼看去觉得眼熟了。当然,这位雷妃还有一个身份,是三皇子梁王杨庭的生母!

凤塌右边的这一位,单以姿色论,便差了雷妃一筹,这人偏瘦,只一双眼睛甚是清明,看上去却是极为顺眼舒服,这人是刘昭仪,要说这一位,实际上也还有一个身份,二皇子庆王爷杨遒的生母刘妃早亡,这位刘昭仪便是刘妃的胞妹,算是庆王爷的姨娘了。

实际上皇后娘娘召宜儿母女进宫,也确实只是想见一见人,在她看来,宜儿早年的际遇虽然坎坷,不过能先后同姜宥和杨铣扯上关系,也算是她的造化了,古人说福祸相依,这般看来,到也说不清她这早年的遭遇究竟算是祸呢还是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