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按他的规矩来。

李长安自无不可。

褐衣帮鬼多势众,人手撒下去,没多久便有了回信。

说是富贵坊中并没有一个形貌似阿枳的魂魄在某户人家受供吃香,反而,在富贵坊并相邻的几个坊中找到了同样遭遇的人家,都让人以前世亲人的名义,唤走了家中幼童的魂魄。

华翁的神情明显凝重几分。

他招来亲信,写了数封书信,让他们快快交给左近里坊的鬼头。

华翁的面子很管用。

不到一个时辰,各个坊的消息相继而来:

众妙坊被唤走魂魄的孩童有两人。

咸宜坊有一人。

普陀坊三人。

……

短短一个时辰,计得受害孩童的人数竟有十数之多,都是阿枳这类家中破败、无依无靠的穷苦人家。

华翁的预感作了真。

这不是哪个孤魂野鬼脑子发晕,分明是某伙恶徒操持邪术、有预谋地做下大案!

“这可如何是好?”黄尾觉得棘手,犹豫道,“咱们报官?”

华翁冷哼一声:“官府从来不管鬼神之事。”

确切来说,以李长安的所见见闻,钱唐官家除了吃拿卡要,其余事是多半不管的。城市运转,全赖民间自治,而钱唐人又尽是各家寺观的信众……

“禀告各坊寺观?”

“寺观只顾自家信众,此番受害的都是穷苦人家,平日哪有闲钱予那神佛进香?”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黄尾气沮:“事涉诸坊,咱们也管不过来吧。”

“既然入了我眼,便不可不管。”

华翁说得斩钉截铁,可那伙恶徒手尾颇为干净,钱唐本就龙蛇混杂,今日又值中元节更兼混乱,一时之间,哪里把它们挖得出来?

“帮主!”

有帮众急切闯进来。

“又是哪个坊的人家遭了秧?”

“找到了!”

“什么?!找到孩子的魂魄啦?!”

“没。”

来者道。

“找着个未被摄走魂魄的娃子!”

…………

临湖坊在钱唐西边,富贵坊以北。

同富贵坊一样,是个没记在官府图册上的贫民窟。

居民们多是些菜户、渔夫、樵夫和挑水工之类。

被那伙恶徒盯上的人家与陶娘子相似,一个鳏夫拖着独子生活。孩子一大早提了三尾活鱼出去叫卖,撞上个喊他爷爷的,把鱼都高价买了去。

而鳏夫又是个颟顸的烂赌鬼,拿了钱一点没怀疑,扭头就去了赌当耍钱,被庄家识破,要砍手之际,被探听消息的鬼给救了下来。

李长安几个赶过去时,他家那破茅草棚子已被当地鬼头——绰号“刀头鬼”的汉子带人围住,父子两瘟头瘟脑缩在墙角。

进门没废话,李长安直接了当:

“钱呢?”

鳏夫忙不迭奉上铜钱。

刀头鬼瞥了一眼,抖起脸上横肉:“就这些个?”

鳏夫当即支支吾吾,倒是他家小子一言不发,翻出十几个铜子又递了上来。

道士估摸着拢共加起来,别说三尾活鱼,就是三十尾也买得了的。

再稍作检查。

全是鬼钱,且如预料,钱里下了咒,是摄魂的媒介。

道士稍作思索,同华翁和刀头鬼商量几句,便转头问那小孩儿。

“小娃,你叫啥名?”

“俺叫朱狗生。”

“……”李长安,“好名字。”

李长安郁闷掏出黄符,在背面写下“朱狗生”三字,又把小孩儿唤到跟前,从他额间割下一撮头发。

小娃是街上长大的野孩子,胆子不小,抿紧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大爷。”他说,“你若要拿俺喂鬼,能留些钱给俺爹么?”

“小娃娃不值钱,大爷也不会拿你喂鬼。”

李长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莫怕。”

用黄符裹住头发与一枚鬼钱,贴身放入怀中。

“我替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