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颖问敬诚:“你呢?”

敬诚回答:“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小孩,还是没有结婚?馨颖想问,却有一丝犹豫。

敬诚匆匆地看了一下手表,说:“对不起,我现在有个座谈会。”事实上,他已经迟到不少。

不。不。不。馨颖在心里大叫起来。

这些年,她没有主动找他。虽然念他,却也怨他。她千百次幻想他们再见的情形,却也知道,人海茫茫,两人再见面的机会率等于零。

谁知,竟然真的这么不期而遇。

她才刚见到他,她不能就这么说再见。

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能就这么说再见。

“你晚上......”馨颖问得有些迟疑。

“我晚上已经有约。”敬诚回答得十分迅速。

他说的是实情。来纽约以前,他已经和东岸的几位教授约好,今晚大家一起吃饭,同时探讨一下最新研究课题和将来合作可能。

馨颖心底颇感失望,脸上微微一笑,问:“什么时候回去?”

敬诚看着她,迟疑片刻,回答:“星期天清早的飞机。”

“明天也有约了吗?”

她要干什么?敬诚再次迟疑:“是,下午。”

“来过纽约吗?”

“来过一次。”两年前应邀来哥伦比亚大学演讲。

馨颖不再问什么,直接说:“我明天早上带你逛逛纽约吧,我有车。”纽约并非她的地盘,但也来过两次。波士顿和纽约同在东岸,又是近邻,所以她应该可以算半个地主吧?

敬诚出言婉拒:“不用麻烦了,我......”

“不麻烦。”馨颖赶紧打断他。

敬诚沉默。

天知道,这十年来,他有多想再见她一面。

如今老天垂怜,终于让他再见到她,并且知道她已经找到幸福。

这,就够了。

他不想明天再见面。

再见,说些什么?十年前她就表明了态度,只是这些年他念念不能忘。今天见了,正好是个了结。他已经疯狂地思念她十年,不想再有十年。

馨颖看着敬诚,心悬在半空,同时忘了呼吸。

十年来,她天天盼着他的消息,盼着能再见他一面。当年,她刻苦至极,只为能与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只是,十年前他便做了决定,她还能指望什么?再说,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世文很好,她很幸福。今天已经见过他,并且知道他的事业如此成功,她真心为他感到骄傲。

明天再见,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也不在乎有什么意义,她甚至不知道她要跟他说什么,她只是想和他最后在一起呆一会儿,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任性过,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

敬诚依然沉默,眉头微皱,薄唇紧抿。

馨颖的心开始往下沉。她熟悉他的细微表情,知道他即将拒绝。她替自己感到不值,还有伤心。明显的,他一点都不想再见她,而她却绝望地想再见他一面。

猛地想起,从前,她要他做什么,他稍有犹疑,她便大声地提醒:“你是老鼠我是猫。”他总是笑呵呵地就范。她现在可以再说一遍吗?

当然不行。馨颖的眼睛开始湿润。

敬诚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明天不该再见她。见了,只会延长痛苦。十年的痛,真的够了。

再说,他们现在其实已经是陌生人,还能说什么?

看向她,张开嘴,“不”字却没能说出口。

馨颖的紧张和企盼清晰地写在她的脸上。她的眼里晶莹已现。而且,该死,她又忘了呼吸,再不吸气,很快就会呛到咳起来。

敬诚有些惊讶,十年了,她竟然一点没变。他想像从前一样提醒她:“颖子,吸气。”却知道,只能想想罢了。

看来,只有答应。她这个样子,叫他怎么忍心拒绝?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张敬诚,什么不忍心拒绝?你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不?什么时候敢让她失望过?十年前不敢,十年后一样不敢。果然,老鼠怕猫,永无改变。罢罢罢,最后一次,让他为她做这一件事情。也好利用这次机会,在心里跟她正式告别,然后真正开始他的生活。

“那好。谢谢你。”敬诚答道。

馨颖清晰可闻地舒出一口气。“谢谢你。”

两人在心里同时暗忖: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得如此客气?

哦,对了,他们已经十年不见,沧海早已变成桑田。

很快说好明早见面的时间地点,敬诚点头离去。

看着他跛行渐远的背影,泪水终于涌入馨颖的眼眶。她在心里低呼:诚诚哥哥!

那晚,两人各自辗转,几乎一夜无眠。

多少往事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