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震手中的茶一歪,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云亭看过去,茶碗落在地上碎成两半,茶水流了一地。江云亭想到,这个茶碗好像是江震最喜欢的,当时买来可花了不少银子。

而如今江震已经没空在意什么茶碗,他倏地从座位上站起,却又因没站稳重新回到座位上。他喘了几口气,想喝茶才发现茶碗被他摔了,又喘了几口气,才道,“你……你给我说清楚。”

江云亭低头道,“父亲,江南贪腐案闹得如此之大,外公他是万万不会罢手的。我白日里隐晦地向外公提过,外公他说让我不要管,如我要管,他便与我断了外祖孙关系。外公如此决绝,在江南一案上他是绝不会妥协。”

江震怒道,“那你之前是在说谎吗?你可是说冉泰会考虑的。”从绝望到希望,希望再落空,江震竟质疑起江云亭在客厅的话。

江云亭的声音低了低,“父亲,当时崇王在场,我不敢说。”

江震脸色气得涨红,“可是崇王他以为这案子摆平了,这案子爆发出来他怎么会不知道,到时你又要如何?”

江云亭向江震行了一个礼,“父亲,我今晚来向你进言的。崇王朝不保夕,或许明日早朝便会弹劾,或许他日便会倒下,崇王现已不是一棵能让江府依靠的大树,树大招风倒。我们不如先做进一步打算,另择他主。”

“不。”江震拒绝地摇摇头,“你错了,崇王不会倒,宫里有皇贵妃在,他绝不会倒。”

“父亲,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怎知皇贵妃会圣宠不衰。”江云亭中肯道。

“闭嘴,这话能说吗?孽子无知。”江震呵斥道,他随手拿起一个笔筒往江云亭扔去。

江云亭不闪不避,一脸坦诚忠厚的看着江震,希望能听从他的建议。笔筒砸在他额上,滑下一道血流的痕迹。

江震手颤了颤,以些不忍,转而又硬气道,“你给我跑在这好好想清楚,我这就去崇王府上请罪,一切还来得急。”

“父亲,求求您听我一言吧。”江云亭垂下眼,掩盖住眼中焦虑的情绪,“崇王府去不得。您想想,您现在对崇王说,白日里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崇王会怎么想?再说父亲现在还支持崇王的话,我们江家是退无可退了。”

江震离去的脚步顿住,转头看江云亭,“什么意思,你倒是一次说清楚啊。”

“外公手上虽然有证据,但会看在孙儿的面子上放江府一马。”江云亭擦掉额上的血痕,认真的说道,“您要是一心扑在崇王身上,外公绝不会偏帮您。”

江震听完,肩膀一垮,整个气势都衰败了下来。他愣在原地想了很久,都忘记江云亭还跪在地上。

江云亭也是演戏演全套,跪地时重重一跪,此时也是江震不叫起就绝不起。

选择支持崇王的原因就是为了江氏一族百年荣誉,为了让江氏更加繁荣。如果为了帮助崇王把整个江家都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崇王并没有十分看重江震,把他当作心腹。

江云亭出此计的原因一来是更快的落井下石,如果没有江府的支持,崇王会倒得更快。二来是转移崇王对冉泰的仇恨,冉泰彻查江南案毫不留情揭露崇王贪污受贿,危在旦夕时江府却在背后插了一刀,崇王这次若能脱身,一定会恨上江震。三来,江震背叛后,必定不遗余力扳倒崇王,有他插手,说不定顾景熙能继续后方韬光养晦。四来,江震寻求新主,新主亦是助力。

最后一点则是通过江南案江震说不定会恨上冉泰,近而迁怒江云亭,江云亭对江震的怒意可有可无,但现在引起江震的不满很不利于他得到江震的信任,所以只能先从长计议。

此时的崇王已是风雨飘摇之境,再无翻身可能。

书房里寂静了许久,江震终于一声长叹,“亭儿你起来,委屈你了。”他认清事实,选择妥协。

江云亭屏息等待了数久,终于松了口气,心中仿佛落下一块巨石。

两人在书房谈到后半夜,江云亭千叮万嘱退无可退,得到江震的保证才离去。

第二天清早,江震在书房睡了一晚,被管家叫醒后发现天已大亮,匆匆穿了朝服上朝去了。

他今日去的有些晚,到金鸾殿前看到同僚们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着什么。他立刻过去,拱手道,“各位大人在谈论什么,早上可好?”

聚在一起谈论的人群有愁眉苦脸,有喜上眉梢,也有神情激动。江震询问的是一堆神情激动的大人,那些人微微侧过身,指了指站在最前方背对着大家的一人。

那人穿着紫蟒色的正一品大员官服,花白的头发高高竖起,背景消瘦却十分挺拔。江震见了一愣,“他……冉……”

大人们激动地抢过江震的话头,“可不是冉大人上朝了吗?冉大人回京已有数日,却告假了几日想来还是在为江南的案情烦恼,如今可算是上朝了。”

冉泰对身后的议论声置若罔闻,他之前在江南案彻查清楚时已写秘信传于圣上,而他回京后迟迟不上朝则迫于来自各方的压力,也是官场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