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吴二相身后是以九门提督裴庆为首的几位,再往后瞧,便是混战的御林军和那些负隅顽抗至今也没有被全部拿下的刺客。

张蔚恭张阁老老当益壮,一步冲到了李煦面前,却到底因为萧禹和李明遥一左一右哼哈二将一般的阻挡下停了步,面带焦急跪拜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请皇上速速离开。”

李煦原地而立,居高临下地看了张蔚恭一眼,并不下令让萧禹和李明遥二人退让,反而越过眼前几个前来“护驾”的重臣,扬声问道:“宋国公萧岿何在?!”

张蔚恭一头大汗的换来了个无视,三朝阁老那常年风平浪静的脸上也显出几分讪讪,跪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正在尴尬,却见二世子李明遥到了他眼前,一俯身,将他扶了起来:“张阁老勿慌。”

两人目光一对,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了心照不宣的醉翁之意,而后相携站在了皇帝一侧。

因着肃亲王府那一前一后两位王妃的破事儿,张蔚恭和李明遥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剑拔弩张,但是互相假装看不见才是常态,可如今这般消兵解甲和谐相处,看起来实在有几分奇怪。

然而在场诸人包括皇帝和萧禹在内,居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情况,不知道是因为眼前太乱,还是因为处境堪忧,又或者包藏祸心别有所图。

李煦无论在何处都是最信任宋国公的,此时出言问宋国公的去处,其实是再寻常不过却最有深意的反应,可到底耐不住有人心怀鬼胎,与皇帝根本想不到一处。

吴庸悄悄与裴庆对了个眼神,后者上前一步,一脸压抑着什么未尽之语一般的肃然:“皇上,想来宋国公定是在方才的混乱中被冲散了,还请皇上,随末将速速离开。”

再一抬头,满目露出的不是那忠肝义胆臣子该有的焦急之色,反而是汹涌的杀意。

萧禹首当其冲地皱了皱眉头:“裴将军,您要护送皇上去什么地方?”

裴庆狠狠瞪了萧禹一眼,哼了一声,言语还未出口,却是吴庸接过了话头。

“皇上。”

吴相爷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拱手,不跪不扣,不慌不忙,跟他比起来,上来就行跪拜之礼的张阁老可就显得有点儿太实诚了。

“宋国公不在近前,远水解不了近火,您何不快些随裴将军从这乱局之中脱身呢?”

他这话说的太从容不迫了,像是早就料到丛生的乱象与无处可往的前路,听上去不像解围,倒像胁迫。

裴庆在他身边哼声冷笑,那种不屑与武将独有的粗犷之感,映衬着背后风刀霜剑的乱斗,更显得像是严相逼迫。

裴庆在宫中扣留肃亲王世子的时候就敢悍然关闭京城九门,那一次若是解释为身为肃亲王旧部的忠心作祟的话,那么这一次,皇帝与王爷已经尽弃前嫌,甚至于皇帝念他有忠义之胆,大不敬之事都并未迁怒于他,仍然让他固守京城。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又是为了什么?

僵持之下即将爆发的天子之怒,与气定神闲心怀鬼胎的叛臣贼子于一片纷乱的砍杀之中,构成了一副诡异而静谧的图画。

李明遥的视线从对面诸人身上一一扫过,这平日里斗鸡走马活脱是个纨绔的二世子此时居然临危不乱,眉眼之间的模样隐隐透出少年将军的英姿,若是有心人此刻从乱臣贼子之间遥遥一看,定会觉得他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肃亲王。

然而所有人似乎都没有这个时间。

——————————————————————————————————

几日之前,李明遥在回府之前被人不动声色的拦下,本来想给此人玩个儿别出心裁的瞒天过海,却在听那个人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就为了这句话,李明远脚下一拐,直接拐进了张阁老府,然后见到了李明远被扣宫中那晚,贸然跑到肃亲王府传话的小太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李明遥不着调的想,天下的巧仿佛都让自个儿撞大运似得赶上了。

当时李明遥派人去跟着那个小太监,只不过后来肃亲王进宫跟皇上吵了个天翻地覆,二世子把这件事情忘了个干净,一心只想保佑肃亲王全身而退,而如今再见,那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情景与细节纷纷又都回到了二世子的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