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现在装出的这副模样,委实是个标准的情圣,后世常说“中央空调”。

虞谣眼看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王家三姑娘,强忍着自己翻白眼的*,跟在两人身后。她忍了许久,终于有些忍不下去了。她好不容易才从顾嬷嬷那里告了假,若这次再毁在谢然身上,那她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出白府了。

虞谣打定了主意要开溜,先给自己做了片刻的心理建设,而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境况,刻意放缓了脚步,拉远了与谢然之间的距离。然后她趁着谢然还没发现,果断转身就跑。

原本正在与王三姑娘谈笑的谢然神情稍敛,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虞谣离了谢然之后,只觉得自己一身轻松,按着先前的印象寻着街口那家摊子去了。她先前曾听翡翠说过,这家做的面与别家都不同,汤底很香醇,令人回味无穷。价格虽也比旁的贵些,但贵的有理有据。她原本就存了来这家吃面的心思,只是先前被谢然给搅和了,如今得了闲自然是要来尝一尝的。

店家的生意很好,不过来吃面的大多也是寻常百姓,所以没什么拘束。虞谣嘱咐店家多放些辣,而后寻了个位置坐下,耐心地等着自己的面。

总的来说,这家的面的确还是很好吃的,但估计因为虞谣特地嘱咐了一句,所以店家就很实诚地给她放了很多辣,虞谣吃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地慢慢吃完了面,而后从怀中掏出荷包准备付账。

然而她还未数出钱,旁边的桌子便起了争执。

原来是有人声称带钱,等到吃完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想要先记下来回头再来还。店家自然是不肯听信他的说辞,扯着他的领子不许他离开。

虞谣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两人的争执,她听了几句店家的数落,那客人听起来貌似是个惯吃霸王餐的混混,所以店家死活不肯放他离开。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虞谣甩了甩手就想付钱离开,这时突然有人站了出来,想要替那混混付钱。

虞谣一愣,没懂怎么有人送上门来当冤大头。

站出来的那少年年岁并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他身上有浓重的书卷气,像是个书生。

虞谣打量了他的打扮,他的穿着较为普通,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的人。虞谣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而后赞叹性地点了点头。

放在普通人中,少年的相貌已经是极好的了,虽不能与谢然、秦修这样的妖孽脸相比,但看起来十分舒服。他身上仿佛有一种气质,让人看着就能安心下来,属于帅得毫无攻击性的那种。而且他是很耐看的类型,用句不恰当的形容,大概是润物无声的那种。

少年从自己的荷包之中倒出十几文钱,而后清点了一遍,十分尴尬地发现恰巧差了一文钱。

虞谣看着他略带局促的表情,几乎要笑了出来,这书呆子未免也太圣母心了,带的钱只够自己的面钱,却还想着帮别人。

她叹了口气,决定自己也无私上一次,从荷包中摸出了一文钱,抬手放到了书生的掌心。书生脸上闪过惊喜,将钱都付给了店家,而后正儿八经地向着虞谣道了句谢。

虞谣付了自己的帐,饶有兴趣地问他:“都说达则兼济天下,你怎么还舍己为人了?”

她这话并无恶意,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正儿八经的书生,忍不住犯欠调戏一句罢了。何况她与这书生并不相识,所以不用顾及自己的身份,压抑太久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书生没想到虞谣小小年纪竟会说出这种话,愣了片刻后方才答道:“并非是舍己为人,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我该怎么还姑娘这一文钱呢?”

虞谣被他这问话给逗笑了,摆了摆手:“这算不得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方才那股子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殷虞谣真的长得偏矮,何况年纪还小,以至于她看人一直得仰着头才行。

“这怎么能行呢,我总是要还你的……”书生跟在虞谣身后,坚持不懈地问道,“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虞谣望了望天,没想到自己竟然招惹了个麻烦,但看在他长得还不错的份上,耐心地笑道:“既然你能帮着那人付钱,我为什么不能帮他?就算还也是他还,你操什么心?何况不过一文钱罢了,你又何必认真。再者,我年纪再小也是姑娘家,你问得这么详细只怕不妥吧?”

书生的脸当即就红了,歉疚地道了歉:“是我疏忽,唐突姑娘了。”

虞谣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时辰已经有些晚了,便准备要回白府了。她看着那书生仍是有些不放心,无奈地笑了笑:“告诉我你的名姓,回头得空了我去向你讨还可好?”

书生略微松了一口气,忙答道:“刘灵均,文刀刘,字余曰灵均。家住在昌平街尾,门前有棵大柳树的便是我家。”

问这个问题时,虞谣只是怀了打发敷衍他的心思,但听到这一名字后,心中仿佛有千万头怪兽奔腾而过。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或许的确有殷虞谣残存的金手指,不然怎么就能将这些人一一都遇了个遍呢?

按着原剧情,数年后朝局将会分三派,一是王谢为首的簪缨世家,二是秦修与殷虞谣所掌的权宦,第三,则是白衣卿相刘灵均为代表的新贵。这三派三足鼎立相互牵制博弈,直到谢然一手掀翻了棋局。

刘灵均在原书中的戏份还是蛮多的,而且正经来说,他才是最正统的正派角色,为人坦荡心系万民。虽然虞谣那时候喜欢的是秦修,但对刘灵均这样的人却讨厌不起来。总有那么一种人,你或许会无感,但你知道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有那么一瞬间,虞谣有些犹豫要不要与他结识,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最初讨好谢然是因为知道谢然是真正的*oss,而帮助秦修则是她自己喜欢过秦修,至于刘灵均,虞谣觉的自己还是不要算计这么个人,积点德吧。她现在不过白府一个小小的侍女,就算将来有什么大风大浪也与她无关,又何必不折手段苦苦经营呢?

想通这一点后,虞谣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刘灵均不疑有他,终于坦然地离开了。

虞谣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将来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怎么还这么呆呢?

总的来说,今晚的经历算得上愉快,最后还赚了一包山楂糕并两串糖葫芦。最衰的事情,大概是一晚上遇上谢然两次吧。

而接下来的事情,仿佛就是为了告诉她,什么叫没有最衰,只有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