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汽车飞驰驶过沿海大桥之时,血红的黄昏已经染红了一望无际的碧海天空,白色的云彩熏染上橘红色的晚霞,宛如一块块血块沉浮在天幕上,一只只飞鸟划过长空,壮观的自然美景,却又是萧索的哀色丫。

“你不害怕吗?”盯着车上的汽油指标,已经所剩无几了。萧柔精细的眉拧得越发地紧,一张俏脸微微露出凝重之色,但并不手忙脚乱,反而分神观察了一下坐在驾驶座旁的盛婠,发现少女出奇地平静以及镇定,表现得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萧决说得没错,盛婠是个聪明人,或者现在的她还算青涩,但初露的锋芒注定了她将来的不凡,也与她的身份相符。正如萧决所说,盛婉的死造就了现在的盛婠,她是唯一也是最合适的!

盛婠转头看向萧柔,手紧了紧,有些心慌,对自己心中的恐惧毫无掩饰。“害怕。但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不再天真的认为萧柔是个好人,现在的盛婠脑子里一片混乱,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但她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她是萧柔挟持的人质,在萧柔还没安全离开之前,她也是安全的!

“你不好奇我干了什么事么?”呲牙一笑,萧柔倒真是越来越喜欢盛婠,很真实的一个少女,不掩饰自身的恐惧,也不会傻得去逞强,对目前的情况看得很透彻,就是笃定自己肯定不会杀她媲。

沉默了一会儿,又似在内心挣扎,盛婠不情愿地问出四个字:“你杀人了?”

对于少女而言,杀人就是罪恶滔天的罪行,不可饶恕不可原谅的。少女被盛凌止保护得实在是太好太好了,不知道社会上的人心险恶,更不懂世界的黑暗一面。在她看来,正与邪,黑与白都是被划分得清清楚楚的两个世界。

“是杀了几个警察。”萧柔酷酷一笑,含蓄地回答道。回想起过去,连萧柔也不知道自己的双手究竟残杀过多少条人命,只记得从12岁杀了继父开始,好像就再也都回不了头。

“为什么要杀人?”黛眉紧致,盛婠不能理解萧柔满不在乎的语气,明明是杀了人,可萧柔却一脸的不以为然。盛婠觉得很难受,心里很难过,不想看到萧柔这样子,“你难道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吗?”

萧柔的眼神蓦地锋利了起来,满不在乎的语气变得很冲、很狠:“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想起聂谦的狠心布局,萧柔心寒冷笑,满嘴的苦味只有她自己知道,“我很后悔,为什么要对他心软。”

虽然不知道萧柔发生了什么事,但盛婠却能看出她眸底深处的萧瑟落寞,试图想要劝道萧柔:“萧柔,去自首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自首?”似乎觉得很难理解,萧柔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忽然大笑了起来,看着盛婠就像看着兄物一般。笑意加深,却是充满了讽刺,突然很想粉碎盛婠的单纯,很想扼杀她的良知!“我真羡慕你什么事都不知道,你要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还会对我说出这样子自首的话吗?我很好奇,当你不再是白的一方的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你会比我更坏更罪恶!”

什么真相,什么白的一方,什么更坏更罪恶,萧柔的话,盛婠一句都听不懂,但她知道,萧柔一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回答盛婠的却是一声刺耳的急刹声,车子猛然间停了下来,就这样停在萧索空荡的沿海大桥上,显得很突兀。萧柔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转而看着盛婠,命令道:“车子没油了,下车!”

虽然萧柔没有拿手枪指住自己,但情势在人下,盛婠只能乖乖听话走下车,跟在萧柔身后迎着漫天霞光步行向前。因为这条沿海大桥是通向偏僻的郊外,不是什么繁华地段的必经之地,所以路上来回的车子非常非常地少,平均十几分钟也不见一辆汽车驶过。

两人就这样在沿海大桥路上一前一后地步行,放眼一看,偌大的桥上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人似的,非常扎眼。桥下就是一望无际的沿海,可能是涨潮的缘故,波涛显得非常凶猛,浪浪翻滚又拍打!

亦步亦趋地跟在萧柔身后走,盛婠没有想过逃跑,毕竟这里是桥上又是高速路上,没什么地方可躲藏的,也不认为自己是萧柔的对手。只是她不懂萧柔在想着什么,这样子走下去,很快警察就要追上来了,她根本逃不掉的!

眼前的情况根本逃无可逃,盛婠不想看到萧柔执迷不悔再错下去,由衷地劝说道:“萧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回去自首吧,你逃不了的。”

闻言,走在前方的萧柔蓦然停下了脚步,日落的黄昏笼罩在她身上,单薄又凄凉。她缓缓转过身,凝神地望着盛婠,白色长裙黑色头发,清丽的容颜,透澈的瞳眸,少女很纯很干净,一尘不染般,稚嫩单纯。

看着盛婠,萧柔仿佛看到了过去从前的自己。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伤感,她不再向前走了,而是折回步步走向盛婠,眼神充满了某种坚定,“你以为我去警局自首了,就能改过自身了吗?我杀过太多人了,再加上我的身份,警方的人布这么大的局捉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自首那就离死不远了。盛婠,你想看我死吗?”

盛婠是心善的,当然是不想看到萧柔死,当即就说不出话儿来了。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她虽然认识萧柔不久,但始终对她抱有好感,她觉得萧柔是个好人,可事实上萧柔却是个不择不扣的坏人,在公正的法律面前,盛婠第一次有了私心,“你去自首吧,我让人替你求情,不会死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盛婠相信盛家的影响力能够拉萧柔一把,却没想过萧柔的身份与盛家是水火不容的!

“不愧是盛家的蝎主,真单纯!”萧柔皮笑肉不笑,眼中闪过一丝危险。

闻言,盛婠心生一丝疑惑,她从来没跟萧柔说过自己是盛家的人,“你知道我?”

“我们的人都知道你。”萧柔挑眉一笑,倒承认得挺大方。

盛婠当即皱起了黛眉,她又不是国际明星,怎来这么多人认识她?很快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谨慎地瞅着萧柔,试探问道:“你们的人?”

本就是有意要对盛婠透露一些情报,萧柔爽快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是萧决的妹妹,白狼组的堂主之一。”

一听到“萧决”两个字,盛婠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心脏微微颤抖,她万万想不到萧柔竟然是那个萧决的妹妹。白狼组这个组织的代号她在盛宅里也耳闻过的,是一个外国的黑帮组织。盛婠不知道白狼组跟盛家是什么关系,但是很多东西都浮出了水面,一环一环地紧密相连,好像逐渐连成了一条线索!

萧柔,萧决,盛家,白狼组,这些好像全部都跟自己有关系似的,盛婠深思不断,紧咬着嘴唇,直至唇色红肿滟滟,“你们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这次的目的并不是你,但是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那么单纯又不知道世界黑暗的一面,我不想看到你将来痛苦,与其让你未来痛不欲生,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就此一了百了!”带着一身森林气息的萧柔步步逼近,脸上的神情近乎于残酷的冷血,她突然拿出了手枪,用力抵住盛婠的脑袋,无情道:“赌一把吧!我也忘了自己刚刚射了多少发子弹,如果还有子弹的话,我就把你杀了,如果没有子弹的话,那我就放过你。”

当冰冷的枪口直抵住盛婠的额头时,仿佛只需一眨眼就能穿透她的脑袋似的,盛婠骇得心惊肉跳,细碎的脚步不禁节节后退了起来,看着神色冷酷的萧柔,满目的不敢置信,“你、你要杀我?!”

萧柔没有回答盛婠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盯住她,冷酷的眼神仿佛没有一丝温度似的,越发地凌厉起来,然后杀机顿显。她把盛婠的性命押在最后一颗子弹上,这是很疯狂的行为,不管成功与否,要是被“白狼组”的内部知道,不但要受到严厉惩罚甚至要有革除灭口的危机。

但拒如此,萧柔还是想要杀了盛婠,对盛婠而言,现在死去是最好的,将来……太过复杂了!

微凉的风刮过,盛婠仿佛能闻得到萧柔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突然明白到萧柔身上的罪孽太重了,想要回头好像是不可能了,她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太久了……

当手枪的子弹上膛时,盛婠没有逃,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逃去哪里,心里面很多疑问没有解开,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眼睁睁看着萧柔宛如索命使者般步步逼近,枪口抵住额头冰冷的寒意窜过四肢百骸,盛婠红着眼,抖着唇,问道:“我是谁?”

黄昏的夕阳下,耳边是沿海的海浪声以及呼哨而过的风声,命运使她们相遇,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却又是那么地相似,她们都是善良的。只是可笑的命运给了她们错位的身份,以及错位的人生!

若能现在结束,就不必迎来未来的痛苦,萧柔是这样想的!

“我们的到来并不是偶然,你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你是谁。”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萧柔的极限了,再把话说下去,不止是她,就连“白狼组”也会被“它”瓦解的。

在“白狼组”的内部里有一个严酷的规定,盛婠的身份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除非将盛婠捉回去给“它”,否则直到她死的一天,都不能泄露出来,谁敢走漏一丝风声,谁就得死!

就像当年的盛婉的一样,不妥协回去就只能被残忍杀害。

“我……我……”盛婠全身抖嗦不停,脑海里像炸开了一样,混乱得说不出话儿来了!她不再是三岁孝子了,也曾经想象过自己的父母的样子,想着为什么会被抛弃呢?想着自己是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呢?可是想归想,在盛家的庇护下,她还是活得很幸福的,比任何同龄人都要幸福。

可是盛婠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会跟“白狼组”会跟萧决那些人有关联,这让她惊慌得完全手足无措了!就像一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突然被告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你只是一个肮脏的罪人!

就这样子,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别害怕,你要死了的话,我会跟你在一起的。其实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就是一下子的事情,很快就完了。”像在安抚盛婠一样,萧柔笑吟吟的,说得一派轻松,只是难掩心中的苦楚。

对萧柔来说她从不怕死!只是好恨好恨,为什么聂谦要这样对她!她本来已经没有打算要杀他了,她本来已经想要收手了,因为她爱上了他,舍不得杀他,可聂谦呢?她的真心却是换来他赤|裸裸的背叛!

当萧柔按下手枪扣板的一瞬间,盛婠只觉得时间好像凝固住了一般,狠狠地闭上眼睛,神经与身体都绷得紧紧,心脏却跳得疯狂飞快,“咚咚咚”地仿佛快要超负荷了,绝望地等待死亡的来临,却只等来了萧柔的一声叹息:“看来我今天的运气真的很背呢,一输再输!”

闻言,盛婠蓦地睁开眼睛,喜极而悲的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徐徐落下,楚楚可怜。就这样怔愣怔愣地看着萧柔,看着她把玩用光子弹的手枪,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走吧,你赢了。我的手枪没子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