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狄瞧不过那个小曲爷嚣张的样子,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你又是什么人?口气这么大?小爷我偏偏就要活着走出去给你看!”

盛凌止一边护着盛婠,一边沉着地观察着那个小曲爷,这男人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非常地瘦,黑色头发,相貌清秀,惟独那一双蓝色的眼瞳显得尤其地突兀,偏白的皮肤显得有些病态楚弱的感觉。

忽然,盛凌止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地下拍卖会的幕后老板,好像也是姓曲的。

像是知道盛凌止正在观察自己,小曲爷抬眸与他迅速对上了一眼,打了一个响指,那经理像得到命令似的,立马给他搬了一张椅子。小曲爷悠哉悠哉地坐下,翘着二郎腿,颇为轻慢地扫了扫在场的人一眼,吊儿郎当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曲扬,是这地下拍卖会的新一任少当家,请多指教。”

嘴上是说请多指教,但是曲扬那嚣张傲慢的样子,活像是债主看着他的欠债人似的,架子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不可能,我记得这拍卖会的幕后老板明明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们,怎么会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洪爷哪怕是被曲扬的手下给包围住了,依然不改枭雄的气势,指着咧嘴冷笑的曲扬,并不相信他的话!

“我爹已经死了,你要有什么问题,割脉去问他吧!”曲扬明明是长得一副病怏怏的弱质书生的模样,可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毒得很啊!

那个经理狗腿得很,生怕伺候不周会让曲扬不满似的,给他倒了一杯价值七千大洋的碧螺春,马屁道:“小曲爷说了这么久,想必是渴了,先喝杯茶润润喉咙吧。”

蓝狄瞧那曲扬一副二世祖的模样,顿时就气不过来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忍不住嗤笑曲扬一把:“你爹?你一个洋鬼小子竟然也懂得也叫爹,这真是新奇了!”

闻言,曲扬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了蓝狄一眼,然后伸手将眼睛里的变色隐形眼镜摘了下来,一双蓝色的眼瞳顿时变回了黑色。曲扬晃了晃手上的隐形眼镜片,似在无声嘲笑着蓝狄的愚蠢,轻而缓地吐出两个字:“老土。”

曲扬是个中国人,蓝狄只能认栽,没话好说了,退回到盛凌止身边,低声道:“老大,他娘的,这小子好阴险的感觉!”

这头蓝狄才话音一落,那头曲扬就把茶杯递回给那经理,润了润喉咙,指着自个儿的耳朵,冲蓝狄朗朗笑道:“我都听到呢!”

顿时,蓝狄险些就要炸毛了,他娘的,他忘了这人有一对顺风耳,靠,真是个可怕的小子!

这时,路西斯·亚当从拍卖台上翻了下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似乎从那幅画上摸索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而盛凌止简单地瞥了亚当一眼,则是立即问曲扬:“这幅画的得主是谁?”

刚才最后一刻摇铃的人,就只有曲扬的耳力听得清晰,这在场的,也只有曲扬一个人知道答案。

然而,曲扬并没有立刻回到盛凌止的话,而是摆了摆手,多看了一眼盛凌止身边的盛婠,然后转头看向洪爷,皮笑肉不笑道:“洪爷,咱们就先算咱们这一笔账吧!你当众砸我的场子,又把我的拍卖会搞砸,还把我的人给打了,您说,这账你打算赔个什么数字?”

洪爷不以为然地哼了哼,颇有大家风范,爽快道:“哼,小子,别跟老爷子我拐弯抹角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你的目的无非就是图一个钱,直接开个价吧!”

“那好,我最喜欢就是爽快的人,洪爷果真不愧为一个人物,小辈佩服佩服!”一听见“钱”这一个字,曲扬连表情也变了,顿时又恢复了一派好客热情的笑容满脸,口甜滑溜得很。拿出一张空白支票,填了一连串数字,然后递给了洪爷,挑挑眉,十分不客气道:“一个月内,请把这个数字的钱打进我的账户里。”

洪爷接过曲扬递来的那一张支票,一看上面的天文数字,顿时只觉得眼前一花,险些就要跌下了,本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趁机狮子开大口的小子一顿的,可一想到眼前的情况不由人,这场子全是这小子的人,要不给钱赔偿,是出不去的。

狠咬了一把牙,洪爷只能当是花钱消灾了,狠瞪了笑容满脸的曲扬一眼,阴阳怪气道:“你这小子还真会做生意,难怪你爹会让你坐上这位置,恐怕将来要比你爹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多谢洪爷的夸奖,不过,那赔偿的价钱还是该多少就得给多少,您夸我,我也不会给您打折扣的。”曲扬秉性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这下子对洪爷简直就是再生老爹般,好得不能再好了,都是笑着说话的,但不会给他折扣就是了!

名副其实的狐狸奸商!

盛婠其实很好奇曲扬究竟要洪爷赔偿一个什么样的价钱,才会让洪爷露出那种哑巴吃黄连的表情?现在盛婠是不得而知的,但后来问盛凌止才知道,这一次曲扬索要的赔偿价钱,几乎就耗了洪爷的半生成就!当然,这是后话了。

只能说,这个曲扬与文文弱弱的外表全然不同,那手腕那手段,都是顶呱呱地狠,一刀砍下去,保证血流成河,倾家荡产!

搞掂自己这一边赔偿的事情,曲扬这才将心思放回到盛凌止和路西斯·亚当身上,刚收入了一大笔非常可观的赔偿金,曲扬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乍看之下,觉得这两位爷真是长得英明神武,非常地顺眼,话上的语气也变得顺耳了不少:“两位爷,事情是这样的,这最后一下摇铃的人呢,刚好就是你们俩了。可是这幅画呢,就只有这么一幅了,两位爷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将这幅画一分为二,一人一半,这样子的话,你好他好我也好,大家都好。这是其一的方法。”

“要是两位爷都介意的话,那就只好请两位爷自个儿私下解决了,很简单,你们俩只要随便一个将另一个给杀了,那在下必定立刻将画送上门来!”说完,曲扬还特别拍了拍胸膛,大口大气地大方道:“邮费,我出!”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简直比鬼话还要能扯!

蓝狄听得都险些要吐出血来了,几乎想要抄家伙砍了这只分毛比必算的铁公鸡!

“你这话是想要赖账的意思吗?”路西斯·亚当的语气很淡,但那淡红色的双瞳却是危险地闪烁着,盯着曲扬,倏地笑了笑:“如果我一心想要带走这幅画的话,还是有很多方法的,而且,我保证你的人是绝对找不回来的!”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们这个地下拍卖会能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依然屹立不倒,自然是要遵守一些规矩的。这幅画,我是不打算卖给两位爷了,这价钱再高也不能破坏了规矩,当然,你们要找我报复,我随时奉陪!”看了看盛凌止,又看了看路西斯·亚当,曲扬不怕死地笑眯眯道:“我曲扬可不是好欺负的!”

然后,曲扬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盛凌止身边的盛婠,勾了勾唇,别有意味道:“不过,我可以为这一位秀破例一件事,如果这位秀喜欢这幅画的话,可以随时前来这里观赏,我这儿随时欢迎你的光临。”

“我?”盛婠诧异,可不认为曲扬会自己这么好心,不禁皱眉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特意对她破例此事,让她可以随时来看这幅画?

“因为你和画里面的女人长得很像,我猜,你们应该是颇有渊源的。”曲扬莞而一笑,文文弱弱的他瘦得两袖都能同疯了,可偏偏那股子少当家的气彻是很强烈的。

曲扬的这一番话犹如警世之语,盛婠顿时就愣住了,脸色唰一下就白了,心脏“突突突”地乱跳着,很快就联想到什么事儿了!

因为这幅画里的女人是一头金灿灿的金发的,在视觉上给了盛婠一个先入为主,潜意识以为这个女人是一个外国人,但倘若这个女人只是染了金发而已呢?如果这个女人也是黑色头发的呢?那么,她和盛婠该要相似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这世界上有两个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女人,大多数都是……有血缘关系的!

盛婠想到的事情,盛凌止当然也想得到,下意识就仰起头往那幅油彩画的方向看去了,心里极其地抗拒,甚至突然就十分厌恶起这幅画来了!盛婠是他的,从他收养她那一刻开始,盛婠就只属于他一个人。盛凌止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突然杀出一个和盛婠有关系的女人,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当然,就算是真的发生了,盛婠依然还是他盛凌止的,只要她一天还顶着盛家的姓氏,那么不管是谁,和盛婠有什么关系也好,都是抢不回去的!

路西斯·亚当异常地沉默,好像从刚才看完那幅画之后,他就变得非常阴郁深沉了,连带着,看向盛婠的目光也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淡红的眸色似乎有什么在翻腾涌现,仿佛只要稍微一不小心,这种复杂的感情就要失控了!

三人各怀心思,各有想法,而作为推动者的曲扬则是十分悠悠然地坐在椅子上,逐一观察着情况,那微勾的唇怎么看怎么奸诈!

都说,这地下拍卖会的幕后老板是一个极高智商的人,最擅长就是心理战术,玩弄人心。

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洪爷突然一语惊人道:“你们都不用猜猜想想了,那幅画是老爷子我在二十几年前画的!”

“你说什么?这幅画是你画的?那这是怎么回事?洪爷,你能给个说法吗?”盛凌止偏头,目光沉静而犀利地审度着年过百岁的洪爷,并不相信他的话!

“哼,什么说法不说法的,这幅画就是老爷子我画,难道我连自己的作画风格也看不出来吗?!”知道盛凌止不相信自己,洪爷感觉自己又被这个畜辈给小看了,不禁戳了戳拐杖,中气十足道:“我不妨告诉你们这两个小子,这幅画里面确实是藏着一些秘密,不过不是老爷子我得意,这画中的玄机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得懂。不信的话,你们拒讲这幅画给搜个遍,就算是拆了,你们也找不出答案!”

洪爷的话是真是假,路西斯·亚当是知道得最清楚的,这幅画他刚刚已经摸索个遍了,可怎么样也找不出玄机之处,根本找不到那个隐藏的秘密,估计这幅画的其中一定是有什么样的特殊定位的。

所以洪爷的话一出,路西斯·亚当就第一个站出来,明智地选择相信了。“我相信你的话,不过,那幅画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可以透露一点出来吗?”

“哎,老爷子我也是想知道这幅画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二十几年前我发生了一场车祸,连带着失忆了,过去的事全都忘了。这幅画恐怕就是我失忆以前所画下的,我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将这画买下来,要不然,老爷子我干嘛要用这样的损招跟你们两个畜辈抢!”洪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七情上面的神情,似真似假,一时难辨!

凝思了一下,盛凌止的眉头松开,俊美的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如是地问:“那你现在能解开这幅画的秘密吗?”

“能!”洪爷掷地有声地说:“但我是不会在你们面前解开的,这可是我家传绝活,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些外人窥视得到。要老爷子我解开也行,但必须要给我一个独立的房间,以及唯一知道这幅画里的秘密的人,就只有这小丫头一个人!”

说着,洪爷直接指了指盛婠,一如既往对她很执着!

盛凌止微微皱眉,本能地将盛婠挡在身后面,不让洪爷再窥觊得到半分,口气有点冷、有点硬:“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老爷子我喜欢!”洪爷回答得很赖皮,见盛凌止一脸坚守不肯让步的样子,直接打起拐杖就走人了,“你要让步的话,老爷子就带上这小丫头立即解开这幅画里的秘密,你要不肯让步的话,老爷子我现在就走,从今以后,这幅画里的秘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眼看见洪爷就要离开了,盛婠有些着急了起来,攥住盛凌止的手臂,死命椅着,恳求道:“哥,让我去,我想要知道这幅画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这时,曲扬出声解围了:“这样吧,三位爷。完全独立的房间我这里正好有一间,洪爷你要不介意的话,不如就在我的房间里研究吧。加上这里的里里外外现在全都是我的人,盛家少爷你也大可以放心让这位秀跟进去看一下,反正,这里是插上了翅膀也带不走人的,我敢保证这位秀的安全!”

最后,在盛婠的坚持之下,盛凌止同意了让她去。反正,盛凌止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的,他不认为盛婠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事。

曲扬的那一间房间就在这拍卖会场的地下一层,是一间没有窗口没有通风口,完全密室的一间诡异的房间,确实是插上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的一间房间。

那幅画已经被放进去这间房间里,盛婠和洪爷进去后,就锁上了门。而盛凌止和蓝狄以及曲扬则在房间门外等候,奇怪的是,路西斯·亚当竟然还没走,也在这儿。他似乎对这幅画也很执着的感觉!

“那幅画里的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幽幽长长的地下走廊上,盛凌止忽然幽幽发问,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谁?

路西斯·亚当则是背倚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起脖子,像是没听到盛凌止的问题似的,连表情也懒得显露出来,冷淡得仿佛心不在这里似的。

而就在这间密室的房间里,正在进行着一次解密——

【它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家族,为了使优秀的血缘不流失在外,家族成员均是采赛亲通婚。最后,史黛拉在家族的压力之下,强迫嫁给了自己的亲哥哥,完成了家族里的又一次亲近通婚。次年,育有一子。】

这,就是这幅画所隐藏的秘密,也就是当年洪爷所记录下来的寥寥几句话,可就这么几句话,足以让盛婠震撼得不能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