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留就这样睁着眼睛说着瞎话,否认了炎寒的存在。

“他明明就在!”容秀转头看了看左右,指着炎寒,问其它人,“你们都看见了,是不是,是不是!”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更加没看到炎寒这个人。

而易剑,早在踏进大宅的时候,便被人在脖颈后重重捶了一拳,打晕了,此刻被人架着,垂头昏睡。

……

…鲺…

……

……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容秀越来越绝望的质问声。

“阿秀,你已经疯了。”容不留淡淡地下了声定语,然后抬手,招呼了两个彪形大汉,吩咐道:“带小姐下去休息,请大夫来为小姐看看。小姐病得不轻。”

“我没病,是你病了!”容秀已经彻底绝望,全身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盯着容不留,一字一句道:“我知道真相,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父亲!”

容不留淡淡地垂下眼眸,挥了挥手,不再看她。

那两个彪形大汉立即夹起容秀,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容秀抬到了最后面的小厢房里。

“小姐疯了,常常胡言乱语,给陛下报一个消息,这段时间,没有老夫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接近小姐。”待容秀被架走后,容不留神色浅淡地吩咐了左右,然后转身,回到台阶上,招呼炎寒道:“陛下,我们继续下棋吧。”

炎寒笑笑,也颇有点叹为观止。

“贵千金其实也没什么错,太师不会真的打算将她弄疯吧?”炎寒问。

既然将消息通知到宫里,贺兰淳不可能不派人过来诊治,御医一来,倘若容秀确实没疯,那岂非露馅了?

为今之计,便是将假疯变成真疯。

“老夫的家务事,不会让陛下操心的。”容不留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拱了拱手,敷衍了一句。

炎寒也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深究,如此便算了。

“这位逍遥王的侍卫,又该如何处理?”正打算转身,炎寒瞥见了一旁的易剑,又问。

“自然是要挟贺兰雪的筹码。”容不留笑道:“没想到,这一次倒是有意外地收获。”

“要挟贺兰雪?”炎寒剑眉一轩,饶有兴致地问道:“用令千金要挟贺兰雪,倒是有可能,一个小小的侍卫,难道也能要挟他?”

“陛下不知,贺兰雪,就是一疯子。”容不留淡淡道:“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卫,也许就能颠覆天朝的历史,让裴大人的计划得以顺利实行。”

“怎么说?”炎寒似乎对贺兰雪格外感兴趣,从刚开始对弈之时,他便向容不留问了许多贺兰雪的事情,包括贺兰雪的才名、从前的姬妾以及坊间流传的各色风-流-韵-事,炎寒似乎都有兴致,现在容不留说贺兰雪是疯子,炎寒更要听个究竟了。

“陛下想想,堂堂一个王爷,天朝的三殿下,却从小与一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正经的书读了不少,不正经的书读了更多,小小年纪,就经常把师傅气得够呛,后来虽然有了才名,也得到了先皇的器重,他却无意仕途,尽干些吟风弄月的事情,十七岁出使冰国,得到了冰国女王的垂爱,他竟然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闹得冰国与天朝的关系冻结了多年,直到现在夏小侯爷有幸成了王父的候选人,两国关系才得以破冰。他还为了给一个朋友抱不平,隐姓埋名,辗转数千里,几番生死,亲手血刃一个武林成名人士,只因那人侮辱了朋友的妻子。后来,先皇去世,他本可以得到那皇位,却在最后一夜,为了贺兰淳的一句话,将皇位拱手让人,再后来,他放浪形骸,凡是有意于他的女子,他统统娶进门来,其中不乏青楼歌姬,为了她们,他也会一掷千金,为其赎身,可是转眼呢,他也不与她们同房,姬妾中有爱上其他人的,他不仅不生气,还赔上一份嫁妆,将她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样的人,算不算疯子?”

炎寒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就拿近的说,上次贺兰雪流放,是为了给我顶下罪名。阿秀去找他,他明知道粥里有毒,仍然面不改色地将它喝了下去。还有上次冷艳招亲,只要他点头,美女权势生命一应俱全,他却宁死也不肯娶了天下第一美人冷女王,如此完全不顾及自己生死的人,这么不懂得变通的人,是不是疯子?”容不留又说。

“确实是一个有趣的人。”炎寒眸光微闪,若有所思道。

“而这位易剑,跟着贺兰雪也有十几年了,虽然能力不算最强,却是贺兰雪最亲近的属下。他肯为一个见面不过两三次的朋友出生入死,对待自己兄弟一般的属下,又怎会吝啬?”容不留胸有成竹道:“归根到底,贺兰钦才是陛下真正的敌人,至于贺兰雪,他身上的弱点太多,任何一个与他亲近的人,都是他的弱点。如此疯疯癫癫的人,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我却很期待与这位贺兰雪好好地见一见。”炎寒的眸光沉了下来,低声道:“派人传出话去,若是贺兰雪

想让易剑活命,五日之后,我在临波湖恭候。”

“老夫明白,陛下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容不留了然地笑笑,伸臂一引,重新将炎寒迎进屋里,继续他们没有结束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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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凤山庄。

已经是第三日了,易剑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贺兰雪不免有点焦躁,负手在庭院里站了一会,便要去找凤九商量。

走过花园,见伊人蹲在一颗大树边,极专注的样子,贺兰雪好奇,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肩,头从她的颈边凑过去,问:“在看什么呢?”

伊人已经习惯了贺兰雪的动手动脚,身体很自然地靠了过去,刚好舒展舒展已经酸痛的腿,“看螳螂打架。”

贺兰雪定睛望过去,果然有两只螳螂挥舞着大刀,一个神气活现,一个耀武扬威,就要打起来。

“好玩。”贺兰雪莞尔一笑,“你怎么看到的?”

“很自然就看到了啊。”伊人不以为是地回答道。

贺兰雪想了想:也对,这样的旮旯角落,也只有伊人能看到。

他正打算也蹲在伊人身边,也看看那螳螂打架的奇观,却听到不远处的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凤九的,却又比凤九的急促一些。

一向慢条斯理的凤九,哪里会走得这么快?

可是当贺兰雪转过身去,看清来人,果然还是凤九。

“什么事?”贺兰雪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凤九张嘴就没有好事,“易剑被抓了,炎国皇帝请王爷后日到临波湖一会。”

其实易剑几日未回,贺兰雪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道:“马上启程。”

从这里到临波湖,还有一天的行程,他片刻都不能耽误了。

“王爷,此去凶险异常。”凤九在后面淡淡地提醒道。

“我知道。”贺兰雪头也未回。

“即使王爷去了,也不一定也救出易剑。”凤九又说。

“我知道。”贺兰雪动作未停,神色平静至极。

凤九笑笑,清秀带着病容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光亮来,“即便如此,王爷还是要去么?”他轻声问。

只是这句问话,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因为在开口之前,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所认识的贺兰雪,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为,可是为了身边的人,仍然一意孤行为之的人。

这种赌徒般的品质实在不属于一个好的领导者,可是,却是凤九所欣赏的。

也是为之效忠的。

果然,贺兰雪的回答从不远处飘了过来,“敢碰我的人,即便我做不成什么,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语气自信得近乎狂妄了。

“这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蹲在旁边的伊人冷不丁地总结了一句,然后拍拍手,站起来,屁颠屁颠地朝贺兰雪的方向跑了去。

凤九又是一阵莞尔,将伊人的话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突然发觉:怎么伊人越来越聪明了呢?

贺兰雪走了几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放缓节奏,果然,没过一会,伊人便追了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气喘吁吁。

“你不能跟着去。”贺兰雪抢在她说话之前,驳回申诉:“呆在落凤山庄,等我回来。”

伊人眨巴着眼睛瞧着他,手兀自抓着他的胳膊,虽然不说什么,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乖啦。”贺兰雪立刻放低语气,摸了摸她的头顶,哄着道:“我一个人去或许还能全身而退,你跟着去,搞不好我还要顾及你,放心,我会毫发不伤地回来的。”

伊人想了想,说得也是,她又没有陆川那样的身手。

手一松,就放开了。

贺兰雪满意地笑笑,突然俯下身,凑在她耳边,低声问:“我要去见炎寒,你可有话要带给他?”

伊人歪着头,竟然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贺兰雪看得心跳一顿,然后听到了伊人的回答,“算了,还是我亲口对他说吧。”

这个答案让贺兰雪胡思乱想起来。

“如果有还有亲口跟他说话的机会……”他抬头望天,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走。

其实什么都不用担心,贺兰雪压根就不会让伊人再见到炎寒。

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伊人挠挠头,想着男人转身前眼底的得意与狡黠,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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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波湖,离天朝京都不远,在石塘与京都之间,因其景色秀丽、水波清润,一直以来,是京都与石塘的文人雅士会客交友的地方,到了春日,桃花尽吐,更有无数市民携妻带子,同来郊游,贺兰雪来到湖边的时候,只见到满眼的绿草茵茵,游人如织,不过三月,已是一派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