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神,正对上北昭大王渐露腥红的眼睛。他喘着粗气,伸手点指,“给孤王停下来!听到没有!”

文武百官静若寒蝉,一时间只听到渐渐平息的乐声。台中的洛羽裳夺目的舞步,随着乐声终止而顿住,她徐徐转过身,对着北昭大王的方向,孑然独立。

“你是何人?何人!”宸司怒道:“谁派你来的!说!”

洛羽裳徐徐福身,道:“小女子的身份本想等这一舞之后,再说与大王听的。”

宸司冷笑一声,“不用了,孤王已经看够了,亮出你的底牌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究竟是什么人?”洛羽裳在台上慢慢露出了凄楚的笑容,“当我娘告诉我,我并非是她亲生的时候,我便问过她,我究竟是什么人?我循着我亲娘留给我的线索,一点一滴去找寻我的身世时,也在不停问过自己我是谁?直到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生父,可是他却不认我,还把我推入虎口时,我才发现这世上没人关心我是谁。”

莫朝云愣愣望着洛羽裳,简直呆了。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啊?不过几日未见,洛羽裳怎么会上演这么一出虐心的认亲记啊?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或许是千叶安排的计策,但怎么一点也没听他们提起过?甚至洛羽裳也没提起过……对呀,洛羽裳的身世她并不知情,谁又能说她此刻所言不是真的?

洛羽裳在和北昭大王哭诉,莫非她的身世和北昭王室有关?莫朝云这厢一头雾水地瞎琢磨着,北昭大王那边显然已经不耐。

他道:“生父?你口中的生父是谁?你和孤王哭诉,莫非这人是孤王的臣子,需要孤王为你做主?”

洛羽裳道:“刚刚的皮影戏让大王不悦,但这皮影戏并非小女子凭空捏造。皮影戏中的书生是谁,想来大王也心中有数,毕竟以平民之躯高中文状元的人这几十年来,也就出过这么一位。如今这位文状元高官厚禄,却不肯与小女子父女相认,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还……”

说到这里,洛羽裳已然泣不成声,似有无限委屈梗在胸中,无法诉于人听。

北昭大王宸司皱眉道:“如何了?”他一边说一边扫了安景侯谢道桓一眼。

“小女子在前几日夜被谢侯夫人的娘家弟弟,人称五公子的无赖掳回了府中。那五公子想将我送与谢侯爷,我当时又惊又喜,因为谢侯爷就是我苦苦寻找了多年的生父。不瞒大王,我此次来北昭,就是为了和谢侯爷父女相认,只是我却不懂,谢侯爷根本不肯认我!他不仅不认我,还将我推给五公子那个禽兽……我已被五公子那禽兽玷污了清白,就和刚刚的皮影戏上所演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一片死寂中,安景侯手中的杯子倏地落地,摔得粉碎。北昭大王宸司猛地站起身来,大喝,“大胆!一介民女竟敢如此诽谤当朝众臣,还编出这么荒诞离奇、离经叛道的故事,简直其心可诛!来人,速速将此恶女给孤王拿下!”

“大王明鉴!”洛羽裳急急跪在地上,凄然诉道:“我知道单凭我一人之言,大王必然不肯信我。谢侯爷当年和我亲娘情投意合,但碍于亲娘之继母从中作梗,所以谢侯爷只得赴考求取功名,临行前,谢侯爷曾亲手写下聘书给我娘,作为凭证!今夜,我有谢侯爷当年所写的聘书为证,上面字字句句都是谢侯爷亲笔,大王阅览谢侯爷折报多年,笔迹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说着,洛羽裳便将一封书函高高举过头顶,哭得浑身颤抖,似乎就要咽了气。

北昭大王宸司一愣,还未说话,却见安景侯谢道桓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甚至等不及绕过面前的酒案,便不顾仪态从案子上爬了过去。他上前几步,就到了高台前。

他震撼地盯视洛羽裳,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将她看了几个遍,用那种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的热烈眼神。他颤声问道:“你真的是湘雨所生的孩子?”

洛羽裳肩膀颤抖,泪如雨下,“那夜,在五公子府,我对侯爷说,我和侯爷都是江阴人氏时,侯爷是如何答我的?”

谢道桓如遭雷亟,脸白如霜。他如何答她?他只觉得这个姑娘来者不善、城府极深,他甚至还觉得她是仙人跳,只想撵她走。

她还说知道他无儿无女。他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因为被人知晓了那段伤感的过去。他狠狠骂了五公子,在五公子问他这姑娘如何处置时,他说送走或者你留下,随便。

他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拒之门外,还将她亲自推入火坑。是的,至此他再也不会怀疑洛羽裳的身份,就凭她能知道当年那封聘书的事情,他已经彻底明白,这姑娘就是他那无缘又可怜的孩子。

那段隐秘只有他和湘雨知道,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他到底做了什么?将这个可怜的孩子孤零零留在这个世上,她是经历多少艰难困苦,才来到他身边的?而他明明从此可以给她一段崭新的生活,却因为一念之差,而将她送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