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今日一日暖阳曝晒,犄角旮旯里积雪也都化差不多了,路面干爽,空气清,只是早上下午那会儿冷紧,人们吐出来气都化成白雾。

雪梅院里于今日太阳落山之后迎来了一众女眷,打头是一个五十来岁,面容严谨老妈妈,年纪比姜妈妈大,穿戴好似小户人家老夫人,威严肃穆。

她带来也都是些有体面管事媳妇,身材健硕,手上有力,个个将头发梳理一丝不苟,油光瓦亮,穿戴上也是量往富贵里打扮,手腕上都不止戴了两只镯子。

浩浩荡荡,呵,好大一场威风。

那时娇娘正屋里一边学习针法,一边听着姜妈妈,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笑意盎然,气氛颇嘉,只她们一来便给这小院子带来了一场灾难。

凤移花也被这位李老妈妈给从外书房里揪了进来,就当着他面,让她跪地上,伸出手来,便扬起那尾端缠着金丝缀着玉珠流苏戒尺开始打她手心。

“啪啪啪”声不绝于耳,可这位李妈妈却不屑得看她,只是跟面无表情凤移花道:“遵老太太命,让问,花大爷还是不是凤家子孙,还听不听她话。”

每打一下娇娘都疼浑身哆嗦,有心反抗却被两个强健有力媳妇掐着皮肉死死按地上,有心求救,却见那男人背身后手紧握,青筋暴突。

娇娘猛然醒悟,她们这些人打不是她,打分明是凤移花脸面。

她屋里人都是自身难保,姜妈妈被按地上打板子,小花小草被扔一边命令她们相互打脸,那架势竟然是嫌弃她们脏了自己手。

“遵老太太命,还让问,一个还没见过长辈妾室罢了,若是大爷不想要,她老人家自会替您做主卖了,听说玉姨奶奶模样是顶好,老太太说,卖去教坊定然是她一场大造化,可与那霍小玉比肩也说不定。”

娇娘垂头冷笑,额上冷汗直冒,她可比不了霍小玉,霍小玉,这是唐传奇里面一个人物,父亲乃是唐玄宗时期霍王爷,母亲却只是王府里一个歌舞伎,她出生时,霍王爷因安史之乱战死沙场,她们母女自此流落民间,为了维持生活,霍小玉便做起了歌舞伎这个行当,卖艺不卖身,被称作是清倌人,人家算是才貌俱佳。可她这个豆腐坊坊主女儿却有什么呢,不过一身皮肉。

好个老太太,好个一族之老,好个一品国夫人,高高上,藐视众人。

她们眼里,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权势,诰命,女子一生荣辱全部系自己夫君和儿子身上,她此生是不指望凤移花了。

子嗣乃是她活命根本,这个事实如刀削斧刻凿入了她脑海里,但凡她想活有尊严,就只有指望儿子。

古代重男轻女根本便此处了吧,因为只有儿子才能带给她们这样女子荣华富贵,才能让她们活像个人!谁也不敢欺负。

“李妈妈。”凤移花一把握住了高高落下戒尺,凤眸含笑望着她,“这便够了吧,我知错便是。只是,希望等到将来对待二弟妾室时,老太太也能这般严谨。”

李妈妈一扬手,那个打娇娘手心媳妇便退了下去,看着凤移花便面无表情道:“大爷知错便好,今夜,老奴会留下张3家守柳姨娘屋里,明日一早希望柳姨娘元帕能到老太太手里。”

“一定会。”凤移花含笑点头,将戒尺扔了红丝绒托盘上。“劳烦妈妈走这一趟。银宝。”

“是,大爷。”银宝便托着一木盒小银锭子呈现了李妈妈跟前,“妈妈拿去打几件首饰,算是我一点心意。”

李妈妈终于露出点笑模样,让她自己大儿媳妇接过银子,便道:“大爷该惜福才是,凌二爷不是您能攀比。您心里该清楚,侯府里也只老太太真心待您罢了。对您外面安家落户事儿,她老人家清楚是有人不想看见你,你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侯爷毕竟不知。”

“多谢李妈妈提醒。我就不送了。”

“不敢。”说罢,带着人便浩浩荡荡离去了。

来时如狂风卷落叶,走时若春风拂面好不满足,娇娘一身气力一泻,当下便泪落两旁。

“莫哭。”凤移花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大爷,我疼。”娇娘搂着他脖颈哭越发厉害,满心委屈。

“我知道,我都知道。”凤移花沉着脸,神态冷凝,“是我不好。”

“如夫人。”姜妈妈扶着老腰站起来,担心喊了一声。

“都出去吧,银宝,赏。”

“是。”银宝抹去眼角湿润,垂着头轻轻道:“你们随我来。”

卧房里,凤移花抱着娇娘坐床角里怔怔出神,身上气息满含戾气,娇娘忍着疼默默静候,过了半响他才起身去翻药膏,复又爬上床,慢慢给她抹,低声像是絮语,“这是好伤药,爷以前常用,抹上清清凉凉,一夜就能消肿,再过个三两日便彻底好了。”

“嗯。”娇娘依赖偎他怀里,看着他眼睛道:“大爷,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若真如此,大爷放了我可好?我不想给大爷添麻烦。”

抹弄药膏动作一顿,凤移花亲了她额头一下,“因为我今日没能保护得了你,所以你对我失望了?所以就想离开我?嗯?”

这语气温柔不真实,娇娘敏感觉得,这是他暴怒征兆,便急忙摇头,又点头,娇声哭道:“我怕入那见不得天地方,大爷,那个老妈妈说是真吗,老太太会把我卖给教坊,我不想伺候别人,娇娘这一辈子只想和大爷一起。可是我怕。”

说着话,身子都发抖,她是真怕了,但有一日她户籍握人家手里,她就一辈子翻不了身,古代不仅男主子能随意买卖你,便是这男主子家大家长也有这权利。

这一刻,她恨不得自己有个大儿子,哪怕儿子是个不成器,也好过这般战战兢兢。

她算是看明白了,无论往后她归宿何处,儿子才是她立身根本。

“别怕,我再也不会让人打你。”再也不会被人打脸上。

凤移花不断亲吻她,似乎要她身上攫取些温暖,而娇娘也可怜需要儿子,便热情回吻,很罗衫半退,两人便相拥滚做一处,激情索取时,凤移花碰着了她红肿手心,疼娇娘叫了一声,旖旎气氛一哄而散,娇娘便趴他怀里哭泣。

“别哭,哭是解决不了问题。”凤移花一下一下抚弄着她散乱青丝,过了半响又道:“哭吧,爷怀里哭,把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