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一不依不挠,这小二正为难间,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句清越的女声:“何人在下头喧闹,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莫太为难这跑堂的小哥了。”

李源一听得这声音无比熟悉,还未想起来是谁,那小二却是如同盼来天王老子的救兵一般,赶紧抬头朝上头去嚷道:“诗晴小姐,店里来了位边城的将军,想要楼上的一处雅座吃饭,小的实在是拗他不过,这才叨扰到你,你也是军中的小姐,可否来劝劝这位将军。”

李源一听了,恍然大悟为何自己觉得这声音相熟,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从楼梯间走下来一位身着素锦紫衫的年轻女子,腰身窕窕、莲步翩翩,面白唇朱、玉颈如雪,峨眉若远山芙蓉,双眸有秋水盈盈,缓缓下楼而来,如同仙女步凡尘,双莲踏云烟,正是李源一的幼妹,李诗晴是也。

水军都统、忠武候李开溯膝下共育有三子一女,除却第三子李源一之外,还有长子李击流,此人老成持重,早在司马玉秀为前朝楚国开疆拓土期间,便随李开溯征战多年,在对吴、赵两国的战争中攒下不少功勋,如今在水军中领参将一职,已经成为李开溯的得力助手,被视为李开溯在水军的接班人,很受中楚水军新老将官兵士的尊敬;

二子李擎浪却与他的大哥李击流、甚至是三弟李源一完全不同,只因此人并非李开溯嫡出,而是一房妾室所生的庶子,自小便晓得自己袭爵无望,但却终究是水军督统府里头的富家公子,钱财用度未曾有过短缺,便成了个帝都里头有名的纨绔子弟,经文军务一概不通,淫文艳词倒是闻名于帝都的花楼酒馆,李开溯屡番管教没有起色,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除却这三个儿子之外,李开溯还育有一女,名唤李诗晴,自小便生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一般灵秀,既有李开溯这般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之风范,又有楚国女子小家碧玉一般的婉约,甚至在髫年之时,就一度传出可能入宫里头与前朝太子李琮婚配,只可惜后来楚国大变,此事也不了了之。

此后,这李诗晴索性被其父安安生生养于闺中,本意在教习其专修女德,不料随着年龄增长,又与其大哥、三哥关系甚好,耳濡目染之间,竟然对军务感兴趣起来,加之此女聪慧异常,诸多事情一点便通,如今谈起行军打仗、家国大事,无不头头是道,算得上是将门虎女,巾帼豪杰。

李开溯常对外言:“吾三子一女,长子持重,可为军中砥柱;三子少勇,可为开山虎将;次子无教,难成气候;然**诗晴,习读兵书,领略非常,吾每言兵事于家中,必与其计策长短。”以李开溯的宿将身份,能这般评价一个闺中小女,想必确有其过人之处。

李源一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在南线边城时日久了,终日看去尽是军中的大汉,此前见得那蛮族女祭司,论外表也并非算得上绝色,只不过言谈举止与中原女子大有不同,这才显出特别来;而李诗晴却是帝都里头有名的美人,此番见得自己的妹妹,只觉得两年不见,竟然生得愈发出挑,已然是一个绝色的女子。

“妹子!”李源一从前就疼爱李诗晴,这下更没想到还未回到水军督统府,倒是现在这和乐楼里相逢,欢喜之余,口中已经不自觉唤出声来。

李诗晴本听得小二在楼下求助,正心中好奇哪里来的不懂规矩之人,胆敢在尽是名流出入的和乐楼里头也这般不讲规矩,却不想刚从楼上往下头走出两步,那人竟然张口便唤自己“妹子”。

李诗晴心中恼怒,早已青颦微拧,一双美目生出怒色来看,却不料正正看到了楼下那小二面前的一位少年将军,身姿挺拔,英气卓人,眉目之间更是与自己有多少相似,分明是阔别近两年的李源一!

“三哥!真的是你?”李诗晴抬手掩住朱唇,口中已经惊道,忙不迭快步往楼下来走。

“不是我还能是谁,”李源一却是昂首挺胸,仿佛故意要在李诗晴面前亮相一般,笑道,“不过我也未想到这小二唤的帮手居然是你。”

这小二听了,看看李源一,又看看李诗晴,只觉得两人长得神似,却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李源一是谁,只得尴尬在原地不停地搓着手赔笑。

李诗晴却是已经走到两人近前,摆手对小二道:“你这跑堂的记性也恁是太差了些,我们李府堂堂三公子你都认识不得,人家要上楼,不过是到自己的地盘儿来坐坐,你若真要阻拦,才是坏了这和乐楼的规矩哩。”

小二听了,早已脸都吓得有几分白了,忙不迭向李源一赔罪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少将军许久没来和乐楼,小的竟然忘了少将军的模样,还请少将军大人有大量,恕小的有眼无珠……”

这小二不停欠身来施礼道歉,直将脑袋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李源一看了也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方才自己虽然心中有气,但这规矩毕竟不是区区一个店小二定下的,照章办事,也是出于无奈,自己将火气撒在这下人头上,也确实是显得小气了些。

但李源一毕竟是堂堂承袭爵位的将军,自己立马来接这小二的话,无疑便是承认刚才是有心来刁难这人,正在琢磨要如何来应答,李诗晴却已抢在前头道:“三哥,你离开帝都快两年了,这和乐楼每日里迎来送往,不知要进进出出多少官家大人,这位小哥终日里去记那些张大人王大人的脸面当是不易,没认出你也算得上情有可原,咱们便不与他计较,且先上去坐坐罢。”

李源一心道自己这妹子果然秀外慧中,一眼便看出自己心里头的尴尬,早已架好了梯子来请自己下台,便赶紧笑道:“如此,便卖妹子一个人情,不与这位小二哥计较了,不过,还请小二哥再与我上些酒菜来,我这肚子可是饿得紧。”